114、番外(1 / 2)

每天上班都在穿越 茴笙 11862 字 3個月前

胤禛一下朝,蘇培盛就稟報他,皇貴妃今晨又咯血了。

他聞言神色不變,徑直朝翊坤宮去了。

翊坤宮裡彌漫著熟悉的藥味,打從去年年初年氏染疾,這裡就一直是這樣。而隨著她的病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重,這藥味也就越來越看不到消散的一天。

他進去時,年氏正在睡覺,寶簪慌亂地想給他行禮,他隨手叫起,然後低聲問:“皇貴妃怎麼樣?”

寶簪見狀也壓低了聲音,“主子昨夜沒有睡好,醒了好幾次,今早又……咯血了。奴才等去請了張太醫,但他看過主子後也沒有再開新的藥方,隻說娘娘洪福齊天,讓奴才等好好伺候著……”

洪福齊天。當太醫的開不出方子,隻會說這種吉祥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年氏的病,已然回天乏術。

胤禛不知心裡什麼感受,揮手讓寶簪下去,然後坐到了床邊,看向床榻上沉睡的女人。

因為久病,她麵龐白中透著黃,膚色暗淡,身體更是瘦得仿佛隻剩一把骨頭。

他看著這樣虛弱憔悴的她,卻不由地想起從前那張美豔而倨傲的麵龐。

像有什麼東西狠狠紮了心口一下,他慢慢深吸口氣。

大概是聽到動靜,年氏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床邊的人,她神情一喜,“皇上,您……您來了。”

“嗯,朕剛下朝,過來看看你。”他替她掖了掖被子,溫聲道,“餓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或者想玩的?有什麼想要的都告訴朕,朕一定讓他們辦妥。”

年氏默然一瞬,道:“皇上這麼問,是想滿足臣妾的遺願嗎?”

“彆胡說。”他打斷她,“太醫說了,你的病沒有大礙,好好將養著,遲早有康複的一天。”

年氏搖搖頭,“皇上,您就彆騙臣妾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這病……是好不了了。”

他一時沉默。

年氏望著他,仿佛在掙紮,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如果皇上真的想滿足臣妾一個遺願,那臣妾確實有件事想求皇上。”

胤禛問:“你可是想求在你去後也保你家人的平安?”

“兄長的事是國事,臣妾知道他近來日漸跋扈,招致朝野非議,若有朝一日真的闖下大禍,皇上按國法處置便是,無需顧念臣妾。”

“那你想要什麼?”

“臣妾想問皇上一個問題。”

“什麼?”

年氏唇瓣顫抖,“臣妾想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從那一晚之後,您對我……我們之間,就完全變了……”

年氏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看到了皇上陡然變掉的臉色。

那一晚。

他當然知道她說的哪一晚。

三年了。

距離那件事發生,已經三年了。

胤禛有時會懷疑,三年前那晚發生的一切是不是他做了一場夢?

他夢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夢到自己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夢到她跟他說了一番奇怪的話。

她說,她才是真正的雨微,而現在她要離開他了。

她要離開他了。

然後,他就醒了。她依然在他的懷裡。

他上一刻還在慶幸,下一刻卻猛地發現,雖然她還在他身邊,但她已經不是她了。

冬日慘白的日光裡,他看向年氏。她有點瑟縮,怯生生地望著自己,似乎擔心剛剛說錯了話。

他看到她這個模樣,覺得心裡缺失的某一塊越來越大,空茫茫的感受讓他幾乎無法忍受。

就是這樣。

一樣的麵龐,一樣的聲音,但自從從那個夢中醒來後,他就清楚地感覺到,眼前的年氏和從前的雨微是兩個人。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從前的她會怨他,氣他,甚至罵他,卻絕不會怕他,更不會在他麵前露出這種謹小慎微的表情。即使是在她剛入王府、兩人關係還很生疏時也不曾。

極度的震驚之下,他猛地想起那個幻境裡,那陌生女子說的話。

她說,這具身體屬於真正的年玉成,但裡麵的靈魂叫穀雨微,來自三百年後。

而她離開後,年玉成還會陪在他身邊,隻是穀雨微不在了。

所以,是這樣的嗎?

他不願相信。

“皇上……”年氏終於開口,聲音裡還有因為緊張的顫抖。

他回過神,勉強一笑,“為什麼這麼說?你不曾做錯什麼。是朕做錯了什麼嗎?是我有哪裡待你不夠好,才讓你這樣想了嗎?”

她神色一黯,“皇上待我,自然很好。六宮之中,獨一無二的好……”

不僅讓她做了皇後之下地位最高的貴妃,更是在這個月初冊封她為皇貴妃,位同副後,盼望這喜氣能衝走邪祟病氣,讓她早日康複。

這樣的榮寵與恩典,普天之下,六宮之中,哪個女人不羨慕?

但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和從前不一樣了。

“您……不太來看臣妾了。我有時候,很想你……”

這些話放到平時,她是決不會說的。但她忽然想開了,反正她已經是要死的人了,還怕什麼呢?

就算真的說錯什麼,他也不會怪她的。

“前朝事忙,抽不出身,所以來後宮少了。但朕每次來,總是會來看你的,不是嗎?”他微笑道,似乎想以此安撫她。

是,他每次來後宮,十次有六次會來看她,剩下的不是去皇後那兒,就是去熹妃那兒看四阿哥。除了她們這些潛邸舊人,他登基後也並沒有彆的新寵。

但即使如此,她也經常大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能見他一次。

而且,他每次過來看她,真的隻是看她。不愛說話,也不喜歡她說話。

當然,他並沒有不許她說話。但她侍君時對他的情緒何其仔細,幾次之後自然就看出來了。當她開口時,他總是眉心微蹙、仿佛抗拒,而如果她不說話,安靜地陪在他旁邊,看他讀書、寫字、批閱奏疏,他的神態就會越來越放鬆。

有時候,他會在寫字的間隙抬頭望她,而她正在為他研墨,四目相對,隔著跳躍的燭火,他的眼神落在她臉上,帶著恍惚和眷戀,仿佛在看她,又仿佛透過她,看向他真正想見的人。

每到這一刻,她就覺得自己的心狠狠揪起來。

她迷茫了很久,不知從何時開始改變的,一遍遍回憶,最終想到了那天晚上。

奇怪的是,那晚以前的記憶,總讓她感到很模糊,像是屬於她,又好像隔了一層,遙遠而不真實。她每次想起都不敢相信也無法理解,自己過去怎會那樣輕狂善妒、不知輕重,竟一次次惹怒他!

好在她現在醒悟了,他是皇帝了,她應當恪守本分,好好服侍他,才不枉費了他這麼多年來對她的恩寵。

她想回報他,可為什麼,他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了呢?

她不再開口,但心中所想都寫在臉上,他又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呢?

這些話不過是蒼白的自我安慰,作為這個世上和他最親近的女人,她當然能感覺出他對她態度的變化。

他在躲避她。

朝事繁忙、少涉後宮,隻是找了個名正言順不去看她的理由,因為每次隻要一見到她,見到她那張和雨微一樣的臉,就會不斷提醒他那些他不願麵對的事。

她們長得越像,就讓他越痛苦,因為心裡清楚地知道,即使是同樣的軀殼、同樣的麵孔,但她永遠不是她!

所以,他寧願不去見她。

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假裝一切都沒有改變,他心愛的女子依然陪在他身邊,隻要一回頭就能看到。

但這謊言也有撐不下去的時候。

思念如螞蟻啃食著他的心,讓他半夜驚醒,指望得見歸人,入目卻隻有漆黑的夜。

所以,每到這時,他又會去翊坤宮,看看她的臉。隻是那張臉。

她陪他批閱奏書、替他研墨,那感覺,就好像雨微還像從前那樣,伴他深夜讀書、紅袖添香。

年氏病後一直體力不濟,剛才說了這麼久的話已是難得,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