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眼睛有很多時候都會痛。
然後逐星就感受到,他的指腹隔著緞帶,似乎輕輕地摸了摸她的眼皮。
“很快就會好了。”
他低聲說著。
“我……想喝水。”逐星很自然地就開始使喚他了。
慕雲殊一抬手,銀色的流光裹挾著石桌上的杯子,穩穩地落在了他的手裡。
他扶著她的腰,動作一直都很輕柔小心,“張嘴。”
逐星乖乖張開嘴巴。
慕雲殊將杯子湊近她的嘴唇時,那雙眸子低睨著她的上唇,看起來神情很清淡。
喝完水,逐星又開始提要求了,“我想吃橘子!”
慕雲殊沒有說話,一抬手就將石桌上的橘子握進了手裡。
他慢悠悠地將橘皮一點一點剝開,又將一瓣橘子喂進她的嘴裡,然後剩下的,他都塞進了她的手裡。
“自己吃。”他冷淡得不像話。
逐星有點不太滿意他的服務態度,小小聲地哼了一聲,咬著橘子抱怨,“鎖鏈太重了,我手都抬不起來,還讓我自己吃……”
她的抱怨聲真的很小,但並不妨礙慕雲殊將其聽了個清清楚楚。
“很重?”他的語氣有點輕飄飄的。
逐星點頭,“嗯!”
“那要怎麼辦?”他的語速變得緩慢。
“那當然是……”
逐星話說一半,她忽然感覺到他的手指開始摩挲著他的臉頰,順著她麵龐的輪廓,一寸寸下移,直到他捏住她的下巴。
逐星忽然住了口。
她忽然變得垂頭喪氣,手裡拿著橘子,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再往自己的嘴裡喂橘子。
他顯然沒有要幫她解開鎖鏈的意思。
“你會一直鎖著我嗎?”逐星忽然問。
他聽了,卻問她,“怕嗎?”
逐星老老實實地點頭,“怕。”
“逐星,”
他鬆開她的下巴,“那天,我也很害怕。”
他忽然提起那一天。
逐星知道,是她把他鎖進《天闕》裡的那一天。
“我錯了還不行嘛……”逐星又不好跟他生氣了。
這說起來,也確實是她先把他鎖起來的,他隻不過有樣學樣。
“我不想再發生那樣的事。”
慕雲殊淡淡地陳述,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比冷靜。
後來,他又問她,“你會聽話嗎?”
逐星連忙點頭,“我聽話我會聽話的……”
慕雲殊看著她,目光深沉,“是嗎?”
逐星急了,橘子往旁邊一放,連忙用手探了探,然後抓住了他的衣袖,“雲殊,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那樣了,你彆鎖著我了,”
她開始嗚嗚嗚地假哭,“我好可憐的,我眼睛看不見,身上還有傷,鎖鏈還特彆重……”
慕雲殊知道她是假哭。
但是,
當她用臉頰蹭蹭他的衣襟,當她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當他,看她癟著嘴巴,那一副小可憐的樣子。
他就覺得,
沒辦法了。
明明那時候,他是那樣認真地告訴過自己,要是找回她,他一定會把她鎖起來,要一直鎖著她,才夠消他當日心頭萬分之一的絕望與驚懼。
明明那時候他告訴過自己,
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怎樣求著他,他都不會聽她一句。
他該狠下心的。
當時,他就是那麼想的。
但此刻,當她可憐兮兮地趴在他的懷裡,嗚嗚嗚地哭幾聲,他就忍不住心軟了。
他不該這樣的。
可到底,他還是沒能堅守住自己當時的那份決心。
他總歸,還是舍不得。
似乎是有些懊惱,又有些泄氣,他忍不住低頭,唇齒輕啟,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兒。
“你還咬我……”
逐星裝哭還裝上癮了,她捂住耳朵,在她懷裡翻來覆去。
“彆鬨了。”
他的聲音有點冷,卻又隱含著一絲無奈。
下一秒,逐星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和腳踝,好像都變得輕鬆了起來。
她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連接著鎖鏈的鐐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逐星愣了一下,然後她笑起來,又埋進他的懷裡。
“雲殊你真好!”她開開心心地拍馬屁。
慕雲殊輕撫著她的長發,聞言彎了彎唇角,他把被她仍在一旁的橘子拿起來,又塞了一瓣到她嘴巴裡,堵住她接下來即將出口的,那一堆沒什麼意義的彩虹屁。
橘子一瓣又一瓣的喂進逐星的嘴裡。
逐星也乖乖地任由他喂給自己,然後吃完。
後來他們都躺下來,
逐星就枕在慕雲殊的臂彎。
他的手指忽然蹭了一下她的嘴唇。
此刻她的嘴唇顯得比平日裡還要紅潤一些,令他側著身看她時,始終有些移不開眼。
後來,逐星聽見他問她,“甜嗎?”
嗯?
逐星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橘子,就很誠實地回答,“甜呀。”
然後他就又沒了聲音。
周遭靜謐,逐星聽著水珠滴下來的聲音,數著:一滴,兩滴……
忽的,
她察覺到他忽然湊近了她。
兩個人的呼吸已近在咫尺。
“逐星,”
她聽見他忽然喚她。
逐星還沒來得及應聲,就感覺到,他柔軟微涼的唇,仿佛輕輕地擦過了她的額頭,鼻尖……
是很輕很輕的觸碰,當他的鼻尖抵著她的,她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癢。
“親我,好不好?”
她聽見他稍低的嗓音傳來,那樣近的距離,令他的呼吸足以灼燒過她的耳畔。
所有害羞的情緒被他仔細藏在波瀾不驚的語氣裡,蒙著眼的女孩兒看不見他此刻臉頰的薄紅,也瞧不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瞳。
他在盯著她看,
目光流連過她的每一寸輪廓。
那雙眼睛裡濃墨濯染擦拭過,掩藏了那最深處,帶著一絲病態的,執拗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