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的太陽格外的烈,秧田裡剛澆上不久的水已經慢慢被蒸發,螞蚱在草間跳過,發出微弱的鳴聲。
院子裡,關氏收拾著三人要洗的衣裳,因為今早被彆事耽擱的原因,導致他現在才來不及去河邊洗衣裳。
唉,本想娶個能幫忙的回來,誰曉得娶了個大公子回來,稍重點的活都不敢讓他乾,就怕洗傷了那嫩手,彆人說他們虐待他。
將少年遞來的衣裳放到桶裡,關氏頭也不抬地問道:“你們屋裡頭還有沒有要洗的?彆等我洗完了又摳幾件臟衣裳出來。”
中年男子話中帶著隱隱的抱怨。
葉長秋抿了抿唇,搖頭輕道:“沒有了阿爹。”
關氏點頭,將滿桶的衣裳提起,準備出門,剛走到門口便發覺身後的人跟了上來,眉頭微皺,扭頭道:“行了,你就彆跟來了。”
說罷,抬下巴給他示意桌上的豆子:“將那籃子裡壞的豆子挑出來,等我回來再煮糖豆糕。”
這糖豆糕阿山最喜歡吃,平日裡也不讓他乾什麼重活,但也不能總這般閒著,老看那些不能吃不能穿的有什麼用。
少年低眉順眼,乖巧的應著。
直到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葉長秋才緩了身子鬆了口氣,抿唇,將寬袖下的泥人拿起,放在眼前細細端詳著,如何都看不厭。
不知曉她現在忙不忙?
少年視線飄遠,難言的失落感充斥著心間,他悶悶不樂地垂下眼眸,連看著她送的泥人都有些枯燥無味。
葉長秋將泥人放到桌上,坐到桌前,單手撐著下巴,如畫的眉目間透著淡淡的落寞,有一下沒一下的挑揀著豆子。
另一邊,關氏提著衣裳桶來到了河邊,這個時辰河邊已經沒了人煙,洗衣裳的男子都是一大早湊到一起洗,像他這樣晌午才來,除了偶爾來挑水的,若不然就是一些打光棍的過來洗。
不過沒人也有好處,想挑哪洗便挑哪洗,關氏走到上遊一塊乾淨平滑的巨石旁將衣裳放下,手往桶裡一摸,摸著的便是光滑柔軟的絲綢布料,關氏將其拿起,忍不住“嘖嘖”了兩聲。
“這大公子穿的都是些平常人穿不起的。”他嘀咕著。
洗起來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給刮破,他以前也過過那種富裕生活,自是知曉這些布料不便宜,也不知曉那葉家是個什麼大戶,城裡不住非跑到這村裡頭來。
“這娶進門就是給我找罪受的......”
關氏埋冤的嘀咕著,將衣裳小心攤開到水麵上,輕薄的衣裳浮在水麵,些許水滴落在上麵,在陽光下微微閃著光,很是好看。
正專心洗著衣裳的關氏沒有注意到身後靠近的身影,許雲臻陰毒的看著蹲在河邊的背影,輕手輕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方才無意逛過來,遠遠瞧著的便是那個她恨毒之人的父親,她看了眼中年男子身前的河麵,清澈平靜,可稍往前一點,水的深度甚至蔓延到胸口,不會水的人在水裡稍站不穩就能淹死在裡頭。
許雲臻視線在周遭環顧了一周,除了他們兩人再無他人,心中惡念頓生。
好,你搶了我心上人,我便要你一報還一報,讓你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
許雲臻踩著腳下的碎石小心靠近,不時注意著四周,直到中年男子身後三步的距離時,唇角勾起一抹獰笑,臉上的肌肉微微顫著,呼吸間難掩興奮。
許是少女太過緊張或是彆的,再跨出一步時無意踢中了腳下的一塊鵝卵石,細微的動靜驚動了前麵正洗衣裳的人。
關氏驀地回頭,驚疑不定地看向站他身後的人,眉頭一皺,瞬間站起身走到一邊,視線在少女身上打量,質問道:“你做什麼?”
這人是什麼時候到他背後的?鬼鬼祟祟莫不是想做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作惡不成反被質問的許雲臻身子顫了顫,目光亂飄,顯得很是慌張:“沒、沒什麼,我、我就是就是過來走走!”
說罷,也不等他做反應,慌亂的轉身便跑。
關氏皺眉的望著少女跑遠的身影,心裡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這孩子好像在哪裡見過?
關氏凝眉思索了片刻,隱隱約約想起上次來他們家鬨事的那家人,好像就是這孩子鬨開的頭,好些日子不見,差些忘了人長什麼樣了。
方才回頭的那一瞬間少女臉上的猙獰著實嚇他一跳,好像要吃|人似的。
沒有想太多,關氏再看了眼少女離開的方向,又蹲回原地繼續洗衣裳,隻是時不時會回頭看一眼。
跑遠的許雲臻喘著氣回頭,見沒人追上來,才扶著路旁的樹乾停下,冷靜下來後不住後悔,都怪方才太過緊張了,不然怎會被他發現!
少女靠著樹乾坐下,惡狠狠地拔著地上的雜草,想起那日回村得知長秋嫁人的事,恨不得當時便過去質問他,為什麼沒有等她!
好恨好恨,恨葉長秋沒有等她,恨葉夫子將他嫁與她人,更恨那個哪裡都不如她的莽婦搶了她心心念念的人兒。
許雲臻咬牙用力撕扯著草根泄恨,瞳孔裡帶著些許癲狂,將滿手的草根丟到地上,她扶著樹乾站起身子,麵無表情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院子裡的葉長秋剛將豆子挑好,拿起一塊葉實送過來的糕點吃著,他一般不吃關氏做出來的那些糕點,不是不吃,他自己也嘗試過,吃了之後雖說沒有像上次那般嚴重,但胃還是會有點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