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胖子消失後, 空氣中一時停滯了起來,薄歲遲疑地眨了眨眼。
直到過了很久,聽見有人淒慘的大罵之後才漸漸反應過來。
等等, 好像他是來救人,順便找那個邪祟老巢的。
可是需要被救的人呢?
薄歲轉過了頭去。
坑底一坨肉還在震顫。
摔到坑底一下子清醒了的胖子在看清周圍, 罵了幾聲見沒有人之後, 就隻好自力更生的往上爬。
他越爬越覺得詭異, 不知道自己大半夜的怎麼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坑裡?
分明之前從來沒有過夢遊的毛病啊?
幸好今天晚上沒有下雨, 要不然他還出不去!
胖子挖了兩個坑之後拿腳踩著準備往上走, 這時候還沒等他腳踩在坑上爬起來。
卻忽然聽見了一陣水聲。
像是湖水裡的水紋波動, 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胖子認真聽了會兒後,莫名其妙的覺得這聲音叫他心臟有些不舒服。他往上爬的動作漸漸慢了些,手腳也有些僵.硬.。
然而那聲音卻並沒有停止。
仿佛是一定要鑽進胖子腦海一樣。
站在一邊的薄歲也聽見了那陣水聲。
這樣的聲音在空曠的夜晚格外明顯, 並不像是一般的水流聲, 而是夾雜著一陣怪異的囈語。
像是怪物喉間發出的吸引食物的捕食聲。然而這種聲音在他聽起來卻格外的粗糙刺耳, 難聽的甚至叫薄歲耳朵都覺得受到了侮辱。
他皺起眉, 順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 發現從這裡走到儘頭, 竟然是他那天去的人工湖。
周圍此時冷冷清清的, 沒有彆的人影。
從樹坑裡爬出來的胖子這時候已經又完全被附身了。
薄歲看著他笨拙的起身之後, 甚至來不及撣去身上的土, 就跌跌撞撞的往前麵走了,猶豫了一下,也跳著跟了上去。
他敢保證,這時候叫這胖子一個人過去絕對就是送餐了。
寂靜的林子裡, 隻有月光悠悠地灑了下來, 將麵前原本十分清幽的小路顯示出了陰森的麵目。
薄歲那天白天來的時候沒有發覺, 在晚上的時候卻覺得這裡的泥土怪怪的,地上一股子腥味,像是積年的腐屍埋在這裡一樣,就連落葉也是臭的。
胖子搖晃著已經走到了林子儘頭,從後麵已經可以看到人工湖了。
薄歲這時候停下腳步,看了眼自己和胖子的距離,沒有跟著出去。
都已經到了邪祟老巢,他擔心再近些會被對方發現。在沒有確定這個邪祟能力的情況下,薄歲不想打草驚蛇。
他藏在一棵樹下看著,看著胖子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了湖邊。
周圍的水聲這時候似乎停止了,那種捕食的噪音消失,叫薄歲耳邊頓時清淨了不少,也更加能夠專心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然而下一刻,胖子走到湖邊之後,居然又開始清洗起了自己。
先是洗臉,又是洗手。
薄歲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頗有些辣眼睛。
也不知道那個邪祟是怎麼想的。
薄歲懷疑對方可能是有點強迫症。
要不然也不會笑成那個樣子,還讓食物洗澡。
胖子這時候被附身意識還不清醒,隻能根據著本能來,並沒有發現周圍的地麵上慢慢湧現出了黑色的霧氣。
這些霧氣和薄歲之前在那些人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不過也許是胖子已經被附身的緣故,這些黑霧這次沒有再附在胖子身上,而是呈現出包圍的形態,將身上滾圓瓷實的胖子包圍住了。
黑霧低低的伏著,陸續呈現出了祭獻的姿勢,在月光下還倒像那麼一回事。
看的表情複雜的薄歲:……
這邪祟是戲.精.嗎?
他吃飯前還要搞個祭祀的儀式感?
這是真把自己當神了?
薄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邪祟,這時候神情古怪無比。心底竟然浮現出了一種——對方人菜還癮大的感覺。
不說彆的,就說這個把自己當神附身在人身上祭祀的邪祟,論實力就絕對打不過特殊管理局。
他是哪裡來的自信?
薄歲想到之前看著宗朔抓鬼時特殊管理局的那一係列設備。
看著對方的眼神一言難儘。
這邪祟是多久沒見過世麵了,這麼膨脹?
就在薄歲吐槽的時候,氣氛悄然發生了變化。
周圍將胖子包圍住的黑霧慢慢退開了些,湖中水波晃動,中心泛起了一絲漣漪。
——那邪祟正主要出現了。
在霧氣中,湖麵劇烈的翻湧了兩下,一個頭發像枯草一樣,麵色詭白的怪異麵容浮上了水麵。
那麵容像是被縫合反了一樣,左右上下有種顛倒的扭曲感。
隻看上半身,倒是有些像是淹死的水鬼,薄歲瞥了眼對方滴著水的頭發,認真記錄著。
然而下一刻,更詭異的出現了。
那個水鬼的下半身居然是獸型!
他的手被一雙獸爪代替。
腳下也是,看著像是用劣質的猛獸和人拚接而成,隻看著就叫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那畸形的邪祟這時候慢慢的從水中爬上來。
黑霧退去,露出一條道路來。
隨著他上岸,地上的手印也出現了。薄歲瞳孔一縮,認出這是那天他來人工湖時在青石板上見到的那個印記。
原來是他。
所以,那麼說他那天算是死裡逃生了?
薄歲想到那天莫名其妙的後背灼熱,這時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應該是背鰭發現危險在提醒他。
這時候薄歲來不及想那麼多。
邪祟爬上岸之後,這時候並沒有發現這裡還有第二個人在,他吸收了黑霧之後,青白渾濁的眼珠盯著胖子。
他今晚急需要補充血食。
不能再耽擱了。
那個該死的人類,殺死了他兩個.分.身.到底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
要不然他會繼續用黑霧.分.身.去酒店附身,讓詛咒傳播出去,而不是直接讓人來湖邊。
畸形怪物喉嚨裡“嗬嗬”了兩聲,慢吞吞的走到胖子麵前,詭笑著挑選準備從哪兒下手。
可怖的麵容一點點靠近,要是胖子這會兒醒過來時一定會尖叫一聲嚇死。
就連薄歲也有些不忍直視這畸形怪物,他目光微微挪開了些。
然而畸形怪物一低頭,薄歲卻發現了些什麼。
這陰險的鬼東西居然將乾草似的頭發埋在草地裡的!
嘖。
薄歲:……
好不衛生啊。
他以後絕對不要這麼用頭發!
看了半天,眼看著邪祟要動手。
在胖子醒過來前,薄歲終於悄悄蹦出來了。他將手裡撿的石頭扔在一邊,在畸形怪物注意到時,忽然口中發出了一聲“哎呦”聲。
聽見附近居然有人,畸形怪物顯然是瞬間就警惕了起來。
他剛剛上岸分明是感覺到這裡沒有人氣的。
怎麼可能?
然而剛才確實是有聲音。
在被那道聲音打擾到後,胖子緩慢的停下了清洗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迷茫。
薄歲這時又扔了塊石頭。
畸形怪物眼珠怪異地轉動,向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爬去。然而這東西狡猾的是,他即使是身體在動,埋在草地裡的頭發居然還在周圍。
這時候隻要真的有人出現,想要碰胖子,絕對會瞬間被他的頭發撕扯成碎片。
薄歲皺眉想了想,這次沒有再控製想要主動請纓的頭發。
就在畸形邪祟爬到前麵的時候,月光下,薄歲柔軟的鴉發慢慢生長著,重新變成了長發。
薄歲小心控製著頭發,穿過樹梢,猶豫了一下,輕輕卷住了胖子的手腕。
其他地方他實在下不去手。
胖子驚醒之後還來不及尖叫,就眼睜睜地看著月光下柔軟還泛著香氣的頭發襲來。
他驚恐卡在喉嚨裡,眼皮一翻,就被長發悄無聲息的卷了過去。
薄歲這會兒是來不及安頓他的,這種情況下人能活著就不錯了。
在畸形怪物發現前,他將人遠遠扔在了後麵的樹上。
就在他頭發收縮回去的一瞬間,畸形怪物猛地回過了頭來,終於發現被騙了。
然而這時候,地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四周怨氣彌漫,他瞬間暴怒,地上枯草似的頭發就要往剛才發出動靜的地方襲擊。
薄歲怎麼可能傻傻的呆在原地。
在將胖子扔到安全的地方之後他就準備藏起來。然而薄歲低估了自己最近的破壞力。
旺盛的破壞.欲.從房間跟來了這兒,薄歲剛甩著尾巴輕輕跳到一棵樹後,剛準備爬到樹上去。
那棵樹在他跳起來後,就“嘩”的一下被魚尾掃倒了。
葉子簌簌的落了一地,薄歲一下子跳了個空。
畸形怪物倏然轉過頭來,他這時暴怒的覺得對方是在挑釁他。
他臉上顛倒的笑容愈加扭曲,冷靜下來之後,口中試著發出聲音來。慢慢地往薄歲剛才所在的地方爬去。
薄歲之前就見他用這種奇怪的囈語捕食胖子,這時候見他還用這招,不由挑了挑眉。
不過好在這種聲音對他完全沒有影響,在看到畸形怪物快要爬過來的時候。薄歲乾脆又跳著換了另一個地方。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樹倒塌。
這時候就連薄歲自己也覺得像是在挑釁了!
好在這個時候,天色終於快亮了。畸形怪物作為那些黑霧.分.身.的本體好像不能離開人工湖太遠。
在薄歲跳到外麵林子的時候,畸形怪物被迫停下了腳步。
薄歲也是在他幾次怒吼才發現這一點的。
——他不能出來!
天色昏昏暗暗間,薄歲回頭看了眼它,雖然覺得自己應該能夠打得過對方,但是理智占了上風。
薄歲還是伸手抓起了胖子,先跳出了樹林。
今天先打探一下對方本體,不急於一時。
很多人都是死於大意,他必須得小心一點,哪怕這個畸形邪祟看起來並不怎麼厲害的樣子。
但這也說不定是他的錯覺呢,他必須得確認自己和畸形邪祟之間相差多少。
想到這兒這時候薄歲就有些想念特殊管理局的等級鑒定器了,如果有這個東西。他就知道自己麵對畸形怪物本體能不能衝了。
不過……今晚也不是沒收獲。
薄歲瞥了眼。
至少救了個胖子。
將胖子帶回來後,他照例和處理周正一樣將胖子丟到了酒店大廳裡,然後按響了大廳的服務鈴。
薄歲伸手的時候,想到剛才在樹林裡發生的遛邪祟的場景,額頭忍不住跳了一下。
都已經做好了自己又“不小心”按碎按鈕的準備。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在樹林裡和邪祟賽跑發泄了.精.力。
這時候竟然……忍住沒有再破壞按鈕。看著按鈕平安無事的被按響,薄歲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隨即才微微鬆了口氣。
心中暗自嘀咕:
難道遛邪祟真的能夠減少破壞?
那要不要……?
心中這個想法出現,薄歲連忙搖了搖頭,隨即表情古怪地想。
他真是膨脹了。
現在居然想著連邪祟也敢遛了。
不不不,萬一被邪祟遛了就是笑話了。
薄歲眼皮一跳打住了這個想法。
……
薄歲怎麼想的畸形邪祟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在人工湖裡出現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這麼無語,臉上顛倒的詭異差點維持不住。
畸形邪祟怎麼也想不通,以他的速度竟然沒有能夠抓到那個膽大包天挑釁他的人類。
而更叫他心中狐疑不解的是,對方分明是普通人,可是他分出去的怨氣.分.身.看到那個人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怎麼可能?
他究竟是什麼東西?
畸形邪祟臉色難看。
這時候,天色悠悠的快要亮了。
邪祟神情愈加扭曲。
拜薄歲所賜,他今天沒有能夠進食,這時候身上縫合的痛苦開始一點點襲來,像是要將他撕裂一樣。
這種疼痛即使是已經死去的人也無法忍受。
他臉上的笑重新出現,在被什麼東西膨脹著半邊臉的時候,另一邊被強行顛倒起來……
隨著血口順著他的身體一片一片的出現,到處都是利刃割開和縫合的跡象。
畸形邪祟喉嚨像是被刀割了一樣,被人拚接造出的反噬出現。他眼含恨意的被水淹沒,撕扯下來一隻來不及逃走的湖魚。
血色淹沒了湖水,若是這時候有人低頭看的話就會發現人工湖中心變成了紅色。
血水順著湖邊蔓延,打濕了湖邊的泥土,帶著一股子腥味。
與此同時,被附身最久的男主持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這時候臉色一變,強行被從主持人身上分裂了出去,去湖中補充主體的缺失。
那些放出去的黑霧怨氣.分.身.一個個被收回吞噬,沒有血.肉.的畸形邪祟才撐過了今晚。
……
薄歲這時候已經回了房間,隻不過他還沒有睡。
一想到自己用頭發拉過胖子,又甩著魚尾在林子裡跳了一夜,這時薄歲潔癖頓時就發作了。
他勉強克製住了在床上鹹魚躺的願望,脫下魚尾套裝之後,先跳去了浴室。
還是先洗頭發吧。
薄歲先用了洗發露仔細的洗了一遍長發,在淋浴器中衝了好多次水之後,才渾身舒服了些。
這時候才看向浴池。
要說他對這個見鬼的囈生酒店唯一滿意的一點,就是他們家浴缸確實不錯。
不大不小剛剛能夠容納下他,而且躺進去很舒服。
頭發洗乾淨了,現在美美的睡在裡麵……
隻要一想,薄歲就覺得舒服極了。
他看著水放好了,這時候換了衣服躺了進去。
自從變成魚之後,薄歲發現自己就不喜歡睡床了。
反倒是喜歡睡在浴池裡。
說實話,這種習性轉變之快叫他自己也有些驚訝。
速度快的好像直接略過排斥階段一樣。
對於自己變成魚,薄歲不是不奇怪,但也隻有一瞬間是真情實感的震驚。
也許是之前的奇怪事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