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要走的路一眼就能望到頭,他欣賞他,但他不願小妹被拖累。
他打算帶小妹回去認祖歸宗,到時候長安的婚約自然算不得數。如果小妹對這樁婚事不是太執著的話,他更得早早地做準備了。
門房來報,晉王登門。
百裡昭自己請的客人,自然得周到待客,他整理儀容,走到雅室門邊迎接。
見了麵,兩人寒暄,互相打量。
百裡昭二十幾歲的年紀,卻生就一雙火眼金睛,一眼看穿班哥金玉外表下的深深心機。
這個人如狼似虎,絕非善輩。
班哥看百裡昭,沒那麼多心思。從上到下掃量,看的不是他這個人,是他身上和小善相似的地方。
其實百裡昭和小善並不相像,百裡昭襲傳父親的相貌,小善則隨了母親的相貌。因班哥早就有所猜想,所以才看出六七分相似。
若是外人來瞧,是絕對不會把這兩個人湊一起比對的。
百裡昭目標明確,今日請班哥來,為的是以後光明正大帶走小妹。
小妹現在的身份是皇室公主,又有鎮國頭銜,若讓他認祖歸宗,繞不開李家皇室。
以現在的形勢來看,晉王定是下一任天子。他們百裡家和李肅的恩怨與晉王無關,所以他願意心平氣和與這位年輕的晉王談一談。
百裡昭開誠布公,一開口將寶鸞的身世始末儘數告知。班哥始料未及,被打個措手不及。
百裡昭壓根就不在意對方的反應,他隻管說他的:“如在下所言,小妹姓百裡,日後定是要恢複身份的。”
他言辭之中,顯然將百裡家的女郎身份置於皇室公主之上,不然不會用恢複身份這種字眼。
班哥沒心思跟他計較誰更高貴,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另一件事上。
猜想得以證實,震驚算不上,畢竟早有心理準備,最多驚訝一下就過去了。
真相擺在眼前,坦然接受便是。小善姓什麼都一樣,都是他的小善。
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善知道後會怎麼想?
對他,她本就猶豫不定,半推半就才肯從他。要是知道李家和百裡家之間有這麼一段血仇舊怨,她更有理由推開他了。
班哥雙拳緊握,眉頭緊鎖,煩悶充斥胸口。
對外物無喜無悲隻為小善一人起伏的心,此刻莫名浮起一股惱怒。
太上皇真是老糊塗了,瞞了這麼多年,到頭來竟然耐不住自己跳出來。
沒事找事,給他找了這麼大的麻煩。班哥麵色不善,看百裡十一的眼神漸漸變得狠厲,暗自盤算將事情重新掩蓋的可能性有多大。
“晉王殿下,想必你也不願為曾經的舊怨大動乾戈吧,我以百裡氏後人的身份發誓,隻要你無意與百裡家為敵,百裡家絕不乾涉你的大位和內政。”
班哥心中戾氣沉沉,語氣平靜得有些瘮人:“大名鼎鼎的百裡氏,是要改行做亂臣賊子了嗎?”
百裡昭不屑地瞥一眼:“論正統,你們李家才是亂臣賊子。”
班哥:“天下李姓,已傳三代。”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說得再冠冕堂皇,也脫不開一個竊字。”百裡昭毫不掩飾自己的傲氣,端正的身板好似青竹鬆柏,揮一揮衣袖,以示話不投機。
班哥眼神冷淡,黑眸懾人,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百裡公子此番尋我來,就為了和我說這些話?”
百裡昭想到寶鸞,惱怒的心情稍稍平複,收起冷嘲熱諷的態度,說:“還有一事,望晉王答應。”
“說吧。”
百裡昭壓著脾氣,好聲好氣說:“除了恢複小妹身份外,我還有一個請求——請你解除小妹和崔家小郎的婚約。”
班哥的目光瞬時柔和起來:“百裡公子認為他們兩個不相配?”
百裡昭直言直語:“我的小妹當配最好的。”
班哥微笑,他就是最好的。
親切地稱呼十一哥:“十一哥,既然你都提出來了,我豈有不答應的理?你放心,小善和崔家的這門婚事,絕不會成。”
整個人變得謙遜溫和,小輩般的乖順,又問:“十一哥,太上皇那邊,你作何打算?”
百裡昭腹誹,這個人怎麼回事,一會陰一會晴的。
百裡氏幾十年不曾留駐長安,很多細碎的小事,尤其是一些流言蜚語,根本無從得知。
百裡昭初來長安,隻有他被人當話題談論的,沒有人到他麵前扯閒話的,他不知道其中緣故,隻認為晉王性情喜怒不定,不會往私情上想。
他對班哥說:“這種事晉王殿下最好不要知道,你不知道,尚能做孝子賢孫。百裡家和李家的恩怨,遲早得有個了結。”
班哥試探著說:“太上皇身負頑疾……”沒有幾天好活的了。
百裡昭:“一個人罪孽深重,隻要他還沒斷氣,就得血債血償。”
班哥沉默閉嘴。
行吧,百裡氏鐵了心找太上皇算賬,他何必攔呢。瞧瞧人家這氣勢,當著孫子的麵就敢放話要人家裡長輩好看。
換做彆人,氣都氣死了。
班哥氣定神閒和百裡昭一起品茗,為自己的好修養感到欣慰。
改天定要讓小善好好誇一誇,瞧他為了討好她哥多不容易,連親爺爺都賣了。
心底猛然一個想法冒出來———反正太上皇遲早要死。
百裡家對太上皇,恨入骨髓啊。小善姓百裡,父母皆因太上皇而早亡,她隻會更恨。
若他先一步替小善報了仇,那他豈不是小善的恩人?
這麼大的恩情,小善總不能不報吧?
到時候,她不愛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