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地點其實不遠,一般打車十分鐘就到,但今天人多的程度超出了他的預料,導航上也顯示路況擁堵,打車已經不現實了。
導航顯示這一片還有一些七拐八彎的小路,晚上天暗,學生很少走。
他掃的這輛自行車很舊了,邊鈴不怎麼響,他試著撥了幾下,沒撥響。他頓了頓,還是加快速度往前騎了起來。
巷路一牆之隔的地方,燈火璀璨,粉絲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如同浪潮,與這邊的寂靜安穩形成鮮明對比。
校園廣播忽而響了起來:“請全……注意,由於突發情況,我們不得不遺憾地通知……回國粉絲見麵會臨時取消……”
牆邊的聲浪寂靜了一會兒,隨即喧囂更大了,如同滾水炸開:“什麼意思?”
“取消理由為私人原因……有一些緊急變故,事發突然,非常抱歉,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廣播一遍一遍地循環著,喧囂聲仍然如同滾水,遠而模糊。
程不遇不關心另一邊的事情,導航給他指了一條新的路,他停下來看了看,隨後拐入了更深的巷子裡。
“二十米後右轉,進入岔路口。”導航播報。
程不遇習慣性地打了一下邊鈴,但邊鈴沒有響——與此同時,他的左邊驟然亮起刺眼的白光,程不遇在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前,就已經被震得摔了下去。
撞車了!
自行車翻了,輪子還在呼呼地滾。
他左邊的商務車也是一個急刹。
這輛車車身沉黑,雙字車標,每一寸都透著貴。刺眼的燈光中,車門很快打開,下來一個男人。
那男人問道:“怎麼回事?你沒事嗎?”
“對不起,太暗了,我趕時間,沒注意這裡的拐角,車的鈴聲也壞了。”
程不遇勉強控製著呼吸,他臉色蒼白,烏黑的眼睫帶上淚光。但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聲音淡靜穩定得不可思議,仿佛在平靜地念誦課文,“是我的問題,我可以負全部責任。”
車燈很亮,他眯著眼睛,胸口起伏,用力呼吸著,烏黑碎發垂落下來。
強光暗了下來,那人蹲了下來,擋住了一部分光源,淡淡的玫瑰香氣飄散。
程不遇睜開眼睛。
顧如琢半跪在他麵前,嘴唇緊抿,神情怔忪。
程不遇永遠很端正,端正而認真,非常淡的一個人。彆人調笑他,他自己沒有反應,隻是永遠那樣一副冷淡的神情,漸漸的,他們自己就會覺得無趣起來。
顧如琢移開視線:“好了,你們彆欺負人家。”
他偏頭想避開,但程不遇隻盯著他唇邊那枚煙,手指輕輕越過他的肩膀,抓著沙發,低頭堵住他,為他點上——此時此刻,他又謹慎地把眼睛抬起來,水光瀲灩映著光,清透又冷淡的模樣,格外亮。
顧如琢仍倚在沙發上,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動,仿佛整個人在此刻突然靜止了。
不知誰在旁邊咳了一聲:“草,怎麼這麼帶勁的。”
季卿也看得有點恍惚:“靠,豔福不淺……我是說顧哥。”
程不遇點完煙,站起身回到原地,沒什麼表情。
其他人意猶未儘,有好事者正醞釀著再搞點什麼事時,包間大門再度被推開,一個長相粗獷的中年男人推門而入,人沒到,已經先爽朗地笑了起來:“我說怎麼回事,自家人手不夠,我弟弟來幫忙,不懂事就上來了,怎麼樣,有沒有讓幾位稀客不開心?要是哪裡沒做好,我這個當哥的先賠個不是。”
海青姍姍來遲。
他在星傳影視基地混的時間不短,圈內人基本不會下他的麵子,一群人紛紛誇:“這老板你弟弟啊?可乖可好玩了,你什麼時候認的,什麼時候也給我們介紹幾個唄。”
“那好說,你們要什麼樣的,我都能送過來。”
海青不動聲色摟了摟程不遇的肩膀,示意他先離開。
“去年大冬天,有人不是來我這砸店鬨事麼,我喝醉了還挨了一玻璃瓶,差點凍死在街頭,還是小程送我去的醫院。人家星傳的,好學生,表演係專業雙第一,就是學生嘛,還嫩點,以後各位要是在圈裡遇到他,也可以幫忙提攜指點一下。”
海青塊頭大,程不遇站在他身邊,還真就像被家長帶著的學生,肩背筆直,膚白如雪,一派乾淨單純。
他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又笑著攛掇程不遇,給他派了個任務,“你下去跟吧台那邊說一聲,再開幾瓶酒送過來,開最好的,今兒這麼多稀客來,我雖然戒酒了,肯定要奉陪幾杯啊!”
程不遇點了點頭,推門出去了。
這一圈人裡,除了顧如琢以外,基本都是熟客,程不遇一走,他們講話也就不那麼規矩了。
季卿笑道:“老海,我看你這乖弟弟其實挺上道的啊,剛叫他給小琢爺點煙,上手挺勁兒的。你可彆被什麼乾弟弟乾妹妹給騙了,到頭來當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