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聲哥哥(2 / 2)

韓憫往嘴裡扒了一口飯,想了想,道:“娘,我哥……”

“怎麼了?你哥欺負你了?”

“沒有,是我哥的腿……”

思及此處,元娘子也有些難過。

默了默,卻故作輕鬆道:“這有什麼?娘養著他就是了,他小時候就是這麼養過來的。”

“我是說,如果能回永安城就好了。桐州城裡的大夫看不好,宮裡的梁老太醫說不準能行。”

“是啊,梁老太醫或許能行。”

元娘子用鍋鏟將雞蛋翻了一麵。

她歎了一聲,問:“娘知道你這趟去柳州,一是為了報定王從前對我們家的恩,一是為了柳州百姓。娘問你一件事,你也彆說娘勢利,你這趟去,定王對我們家怎麼說?”

“定王爺讓我放心。”

“那就是會平反的?”

“應該是。”

元娘子鬆了口氣:“那就好。”

韓憫道:“我想著,梁老太醫今年也近六十了,再過兩年就要告老還鄉了。我們家平反,大約也在這兩年,等洗脫罪臣的身份,我就去考科舉,大約能混個知縣主簿一類……”

元娘子用鍋鏟鏟起煎蛋,將煎蛋撥到韓憫碗裡:“來,小心燙。”

韓憫繼續道:“梁老太醫祖籍在楊州,到時我就去楊州,梁老太醫也是看著我和我哥長大的,我求求他,他肯定不會不管我哥。”

他這樣說,元娘子心中也有了些盼頭,麵上卻不顯。她隻怕若是這事兒辦不成,韓憫日後要難過。

所以她隻笑著說:“還遠著呢,你就想這些。”

韓憫小聲說:“我還想把爺爺被抄走的那幾箱書稿都找回來呢。”

提到這個,元娘子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就為了那幾箱書稿,你都下了一回大獄了,你還惦記著。”

韓憫辯道:“娘,我那時下獄不是因為書稿,聖上原本就怨恨我們家。有沒有那東西,我一樣要去牢裡走一遭……”

元娘子擺擺手,懶得聽他說,冷聲道:“快吃。”

韓憫吹了吹才出鍋的煎蛋,咬了一口。

隻聽元娘子道:“你要給你哥治腿,娘沒意見。但書稿那東西是死物,彆說是幾箱書稿,就是幾十箱,幾百箱,也比不上你和你哥。你爺爺也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

但那些書稿是韓爺爺積攢了半輩子的東西,韓憫從小就看著爺爺寫了東西往裡邊放。

作為文人,韓憫實在是心疼。

*

吃過午飯,韓憫回了房。

把外出帶回來的包袱整理整理。

他的東西不多,不過是幾件換洗的衣裳,還有文人隨身帶著的筆橐,裡邊裝著筆墨。

整理到最後,韓憫這才發現,包袱的最下邊,整整齊齊地壓著三張銀票和一張地契。

不知道傅詢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這下韓憫再還不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裡。

他房裡有一麵牆的書架,上邊擺滿了書卷,都是從前韓爺爺的藏書。還有的放不下,都堆在一起。

韓憫搬開角落裡的書卷,從裡邊拿出一個木匣子。

木匣裡是兩塊銀錠與幾串銅錢。

這是韓憫在韓家出事之前攢的錢,原本有滿滿一匣子,兩年下來,隻剩下這些了。

他將銀票與地契放在匣子最底下。

係統問:“你不打算用啊?”

韓憫思忖道:“等急用的時候再用吧。至於地契,現在是冬日,搬來搬去的太麻煩,等過了年再說。”

係統又說:“說真的,我覺得定王現在對你挺好的。”

韓憫合上木匣:“我也覺得。”

“那你怎麼覺得,你隻能考科舉、做個知縣主簿?”

“在朝中做官,要麼是世家子弟,要麼是科舉入仕,進士大多從知縣主簿做起。”

“你大膽想象一下,說不準定王直接讓你做官兒呢?”

“我覺得不太行。”

“為什麼?”

“你不懂。”

韓憫將木匣藏好,站起來,坐到案前,用左手研墨,準備開始抄書。

他撐著頭:“統啊,你知道溫言溫公子為什麼要跟著定王到處跑嗎?”

“他是定王的幕僚唄。”

“他為什麼要做定王的幕僚?”

“那我怎麼知道?”

“因為文淵侯府的爵位到他這一輩,朝廷就要收回去了,他為了保住爵位,在太子過世之後,早早地就擇定傅詢。文淵侯府的公子尚且如此,我怎麼能直接做官?”

墨研得差不多了,韓憫放下墨錠,提筆沾墨。

韓憫想了想,對係統說:“說起來都怪你。”

係統不服:“這怎麼就怪我了?”

“還不是你隻跟我說‘定王會做皇帝’,又不說誰才是定王,害得我前期沒把握好機會,沒把傅詢的好感弄起來。”

“分明是你自己認不出來……”

“誰認得出來啊?他小時候又是個小胖子,十來個皇子裡,我左看右看,單沒看出他有帝王之相。誰知道他長(zhang)長(g)之後……長高之後就變了?”

“你就算沒認出來,那也彆跟他打架啊。”

“他也打我了!而且那時候明明是他找打,他非說……”

韓憫氣鼓鼓地往桌上一趴。

那時傅詢說了什麼?

七歲的小胖子傅詢戳戳他的肩,說:“我是三皇子,你是哪家的?從前怎麼沒見過你?這樣吧,你喊我一聲‘三哥哥’,以後你就是我小弟了。”

韓憫眨巴眨巴眼睛:“我不要。”

韓憫不肯,傅詢又非要收他做小弟。

結果他二人就打起來了,從假山上滾下去,韓憫摔斷了手,傅詢摔斷了腿,宮裡的梁老太醫還把他們放在一間房裡治傷。

足養了四個月,他二人最後也沒和好。

也是這一架,拉開兩個人從皇宮到學宮,長達數年的鬥爭序幕。

因此,在韓憫的記憶裡,他和傅詢的關係不怎麼好。小時候吵吵鬨鬨的,吵得厲害還會動手,時常要人來勸架。

長大之後,兩人都學會收斂。特彆是傅詢,他變得喜怒不形於色。

表麵功夫都做足了,他兩人的關係,在明麵上,才稍微緩和一些。

韓憫現在就是後悔,十分後悔。

“要是那時候答應他就好了,喊一聲‘三哥哥’也不難啊,我當時怎麼就不喊呢?還跟他打架。”

係統喊道:“你冷靜一點,吾輩文人當自強!”

韓憫倒在地上,死魚似的扭扭身子,掙紮了一下,虛弱道:“我不想努力了,我現在喊傅詢三百句‘三哥哥’,他還能收我做小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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