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兄妹離心(1 / 2)

韓憫斟酌著給楚鈺的奏折寫了答複, 給傅詢也看了一遍,傅詢點了頭,他才把奏折合上, 放到一邊。

他問:“陛下打算怎麼處置趙存?”

傅詢卻道:“還沒想好。”

韓憫一怔:“那你就敢……”

傅詢摸摸他的頭發:“你放心。”

不過要宋國國君主動讓出西北重鎮,非鬨出大動靜不可。

韓憫扭頭躲開他的手,重新拿起一封新的奏章。

昨日與係統說,他還挺喜歡傅詢的。傅詢隻有一點不好,喜歡動手動腳的,惹人誤會。

從前不覺得,但是從今天起, 他韓憫也是個有心事的文人了。

*

批複了十來封要緊的折子, 便到了正午。

宮人們在外邊擺飯,韓憫放下筆, 藏在寬袍大袖裡,悄悄伸了一個懶腰。

傅詢捏捏他的手臂:“下午讓人去找小劑子,讓他把你的東西收拾收拾, 帶進宮來。”

韓憫往邊上躲了躲,問道:“這是做什麼?”

傅詢舉起自己的右手:“在朕的手好之前,你得留在福寧殿。”

“之前是辨章幫陛下批折子的,我怎麼沒見辨章也留在福寧殿?”

傅詢一本正經:“江渙、楚鈺都幫著批過折子,不過他們都很忙,你比較清閒。”

韓憫皺眉:“陛下這是在誇我嗎?是嗎?”

就要吵起來的時候,外邊傳來老嬤嬤的聲音。

“聖上、小韓大人,太後娘娘賜菜。”

隻要韓憫在福寧殿用膳,太後就一定會派人來送東西。

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韓憫起身前, 問了一句:“楚鈺他們在這裡的時候, 也有嗎?”

“沒有。至於原因, 你想知道,自己去問太後。”

午膳時,韓憫道:“我得自己回去一趟。”

傅詢給他夾菜:“怎麼了?”

“我給堂兄在學宮裡找了個空缺位置,先讓他補進去。”

傅詢看了他一眼,問道:“要打發他走?”

韓憫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對他也不多作評價。

“那就去吧。”

沉默了一會兒,傅詢又道:“我聽說,昨天榮寧公主也給你送了禮?”

“是,我那時懷疑她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就留心看了看,不過是兩個尋常的瓷筆筒,好像沒有什麼特彆的。”

“她既然給你,你就用著吧。”

“不過那瓷筆筒上繪著圖。”

“是什麼?”

“獵場逐兔圖。榮寧公主是不是在說,廣寧王還有宋國使臣還要對她不利?”

傅詢輕笑一聲:“你不曉得她的手段,廣寧王沒腦子,能坐上王爺的位置,全靠她謀劃。”

韓憫不明白,傅詢清楚得很,榮寧公主是故意送他這個的。處於危險境地的公主,格外引人憐惜。

傅詢思忖了一下,又道:“你若不放心,朕幫你送兩個還禮。”

“不知陛下要送什麼?”

送一幅《女子擊鞠圖》,祝公主早日康複,繼續縱橫球場,英姿如舊。

他不敢說,隻是給韓憫夾菜:“快吃罷。”

*

下午時,韓憫抽空回了一趟家,在自己房裡,與韓禮談了一會兒。

韓禮雖然品性不怎麼端正,心思卻還是活泛的。

他早已知道韓憫連帶著他身邊的一眾朋友,楚鈺、溫言等都不待見他,繼續黏在韓憫身邊,也沒有多少利益可沾。

他早就在尋求與韓憫沒有多少牽連的人脈,試圖更換一條登頂的道路。

如今聽說學宮裡正好空出一個位置,他忙不迭就答應了,起身給韓憫作揖道謝。

韓憫扶住他,忍不住多說了兩句:“學宮中多是世家子弟,堂兄在學宮念書,也代表了韓家。韓家幾代清譽,還望堂兄多加注意。”

韓禮笑不達眼底:“那是自然,我入學宮,自然是為了念書,絕不會招惹是非的。”

韓憫亦是笑了笑:“我也請柳師兄多多照顧堂兄,堂兄若有什麼事情,一個人辦不來,千萬告訴柳師兄。”

韓禮麵上笑意一凝,韓憫這分明是在暗中敲打他,告訴他柳停在學宮裡盯著他,警告他,不要做出什麼事情,讓韓家難堪。

韓憫坐在案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書案,抬眼看著他,無端讓他有些緊張。

最後他扯著嘴角,笑了笑:“我知道。”

韓憫起身,從還沒整理好的一堆禮物裡,拿出榮寧公主給他送的兩個禮盒。

“我昨日不曾得閒,也沒來得及問堂兄,宋國榮寧公主的禮,是堂兄幫我收下的麼?”

“是,當時你不在,所以幫你放進來了。”

“如此,那多謝堂兄。”

韓禮坐在位置上,神色如常:“不必客氣。今日早晨,宋國的廣寧王也送了東西給你,就在你左手邊。”

“哦。”

韓憫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而拿起左手邊的禮盒。

打開看,裡麵也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

大約是趙存聽說榮寧公主給他送了東西,也忍不住教人送些東西來,順便打探消息。

韓憫猜的大致不差,不過有一點他沒想到。

韓禮接禮時,趙存的人跟他套了兩句近乎,還給他留下了驛館的地址,讓他若是有事,可以隨時來找趙存。

送走韓禮,韓憫把收的禮物都整理好,隻帶了幾件換洗的衣裳與一個筆橐,就進了宮。

*

在宮裡待了兩三日,這日是楚鈺當值,韓憫仍舊幫著傅詢批折子。

中午休息的時候,楚鈺向他抱怨:“馬球場那件事情,再給我點時間,就能審出來了。結果聖上就不讓我查下去了,你也不讓我查。”

韓憫轉頭看他:“我哪有?”

“我認得出你的筆跡,是你幫聖上批折子的,遣詞造句也是你的風格。”

“這個……”

韓憫說不出話。

楚鈺枕著手臂,看著房梁:“為什麼呢?難道聖上不敢動趙存嗎?”

韓憫也不敢跟他說,隻道:“聖上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吧。”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件事情,除榮寧公主外,其他宋國使臣都有份,特彆是廣寧王。”

“旁的人都看得出來不就好了?有的時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可一件事情,可比查清一件事情有用多了。”

“這也沒錯。”

楚鈺仰麵看著房梁,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翻身抱住他。

“好比這幾日,百姓都心照不宣地認可聖上和起居郎才是一對,比查清楚這件事情,也有用多了,是吧?”

韓憫推開他,坐起來:“那我的《丞相》呢?”

楚鈺憐愛地摸摸他的鬢角:“惜辭寶貝,你要明白,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紅火。鬆煙墨客寫紅了七八本書,也該輪到鬆煙墨客自己紅了。”

韓憫憤怒捶床:“你們三個合起夥來欺負我,我不乾了!不乾了!”

楚鈺撫摸著他的頭發,微笑著說:“你反思一下,你之前寫的《禦史》、《探花郎》那幾本為什麼紅?《起居郎》為什麼會比它們更紅?”

“那當然是因為楚大少爺舍得砸錢。”

“不是,你的那幾本能紅,是因為你寫得真,小到福寧殿裡點了什麼香,聖上午膳吃些什麼,你都知道,你寫得特彆真。”

“這倒是真的。”

他寫得真這些話,從前有個看過鬆煙墨客的話本的賣魚小哥,也這樣說過。

楚鈺又道:“那《起居郎》為什麼會更紅呢?也是因為寫得真。但是我們的這個真,又不單單是用了什麼、吃了什麼這麼簡單,是聖上和起居郎感情的真。”

“你寫的感情,禦史和探花郎對聖上都沒有什麼感覺,感情全靠你瞎編。《起居郎》的感情最真,所以《起居郎》最紅。”

好像有點道理,但是韓憫絕不會在他麵前承認。

韓憫嘴硬道:“文學不是一昧求真的,文學是求美的。審美價值,你不懂得。”

“你說得對,聖上和起居郎的感情也很美,所以最紅。我不是送你一本了嗎?你回去沒看?”

“胡說八道,還不快睡?下午不是要去大理寺嗎?”

韓憫不再理他,扯過被子,把自己蓋好,背對著他午睡。

他要一個人、悄悄地喜歡傅詢。

暫時不要讓愛玩鬨、愛起哄的朋友們知道,也不要讓傅詢為難。

*

城西的大理寺地牢陰冷潮濕,就算是正午,也沒有絲毫暖意。

儘頭的牢房裡,從馬球場抓獲的廣寧王趙存的侍從與季恒,就住在相鄰的牢房裡。

被委派審問兩人的楚鈺倒是一心追查,儘職儘責,時常過來審問。

在宋國推出一個無足輕重的使臣頂罪之前,他兩人也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他二人一人是廣寧王的侍從,一人是趙存新結交的朋友。要說他二人對馬球場之事毫不知情,當然是假的。

隻是後來接到傅詢的旨意,楚鈺也不常過來了。但他二人還被關押在這裡,等待進一步的發落。

這日午後,季恒睜開眼睛,掙紮著從乾草堆上坐起來,挪到牆邊,叩了叩牆壁。

隔壁牢房沒有回應,想來又是被提去審問了。

他靠在牆邊,望著小窗鐵欄杆外難得的好天氣。

他在這兒快有半個月了。

一開始被提審,他還敢咆哮公堂,說自己的舅舅是信王爺李恕,楚鈺不能對他怎麼樣。

可是這麼些天,舅舅根本沒有來看過他。

地牢看守嚴格,一個人也沒有進來過。

季恒原本出身富貴之家,後來投奔舅舅李恕,更是享儘榮華。就算後來舅舅管束他,雖然不準他去胡天胡地,但也不曾短過他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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