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史冊之上(1 / 2)

天光乍破, 金燦燦的日光照在露珠上。

遠處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韓憫不自覺往前快走兩步,衣擺掃過, 拂落晨露。

煙塵滾滾, 縱是大半個月沒見,韓憫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傅詢。

他騎在馬上, 身披鎧甲。日光從他身後投來, 有些晃眼。

韓憫眨了眨眼睛,再定睛一看, 仿佛就在瞬息之間, 傅詢就到了眼前。

衛歸抬起手,讓後邊的人馬停下, 傅詢扯著韁繩, 在韓憫麵前停下。

傅詢麵色微冷,有些不悅:“你在這裡做什麼?”

懷裡還抱著他的劍,韓憫仰著頭看他:“過來找你啊。”

馬匹前蹄擦了擦地,傅詢神色微動,頗無奈地朝他伸出手。

韓憫猶豫道:“這樣不好, 陛下能另外給我一匹馬嗎?”

衛歸剛要說話:“有,我……”

才說了兩個字,傅詢便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多的了,你看看讓他們誰下來跑, 你去騎馬。”

韓憫往後看了一眼, 傅詢帶來的人烏泱泱的一群, 每個人都騎著馬, 好像也沒有多餘的。

要讓一個士兵下來跑, 韓憫覺著自己也太欺負人了。

傅詢再次朝他伸出手,韓憫沒彆的辦法,隻能握住他的手。

傅詢道:“手這樣冷。”

“沾到露水了。”

他的身上還披著那件黑鬥篷,韓憫想了想,先收回手,把身上的鬥篷解下來。

他雙手拎著鬥篷,使勁抖了抖,把衣上的露水都抖落下來。也不再穿上,隻是抱在懷裡。

韓憫不是一個人出城的,衛環帶著人,還有太後派來的人,都緊緊地跟著他。

見傅詢拉住韓憫的手,衛環也看向兄長衛歸:“哥?哥哥?”

衛歸嫌棄地調轉馬頭:“你帶著人在這裡等,大隊伍在後邊,就快到了。”

“好嘛。”

那頭兒,傅詢已經把韓憫拉上馬了,對一眾人等道:“多謝諸位,回到永安自有重賞。”

眾人都道不敢。

*

今日傅詢騎的還是那匹會聽口哨的烈馬。

馬跑得快,韓憫有些緊張地抱住馬脖子,然後被傅詢攬住腰。

“坐直。”

“那你彆讓它亂跑。”

傅詢默了默:“好。”

過了一會兒,韓憫道:“你本來準備得挺齊全的,結果我們都算漏了一件事情。”

“嗯?”

兩個人靠得很近,傅詢隻是發出一個很簡單的問句,韓憫就能感覺到他的胸口在震動。

他定下心神,小聲道:“以你我的情分,永安生變,我應該想方設法地去找你,而不是留在建國寺。”

馬匹飛馳,韓憫覺著自己的話被風吹散了,傅詢應該沒聽見。

但是傅詢笑了一聲,握著韁繩的雙手往裡收了收,把他攏在懷裡,胸口貼著他單薄的脊背,將他的話重複一遍:“以你我的情分?”

韓憫不自在地往前躲了躲:“是,趙存有意試探,我若不出來找你,實在是說不過去。”

“也是。”

趁著馬匹跑得飛快,傅詢用唇角蹭了一下他的鬢角。

他二人也有大半個月沒見了,偷親一下。

親過之後,傅詢心虛地咳了兩聲,掃視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就是韓憫也沒有注意到。

*

日出,永安城中,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尋常百姓家都閉門不出。

昨日傍晚生變時,年輕的江渙江丞相正在悅王府裡,同悅王爺和幾位朝臣議事。

號角吹響時,悅王爺就已經派人出去看了,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之後,說信王爺與趙國廣寧王勾結造反,悅王爺不信,又讓人出去打探。

後來的消息也是如此,幾個人都被困在悅王府,一夜未睡。

信王做戲的事情,隻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無從得知,隻當是信王謀反。

江渙到底坐不住了,豁然起身,對幾位同僚抱了個拳:“在下先去了。”

悅王爺問:“外邊凶險,還是再稍坐一坐吧,再等等消息吧。”

江渙定定道:“聖上臨走時,將永安城托付給我等,如今有人謀篡造反,我等雖為文臣,也應當直言抗爭,豈能在此坐以待斃,等著信王來招降?”

幾位朝臣問:“江丞相是要去……”

“回府整理儀容,去紫宸殿上朝。”

今日並非初一十五大朝會的日子,他要去紫宸殿上朝,當然不是去參拜信王,而是去上參反王。

江渙最後朝幾位大人做了個揖:“我先去了。”

他還沒走出廳堂,幾位大人也起身朝悅王爺作揖:“我等也告退了。”

悅王爺應了一聲,也吩咐底下人把他的禮服拿來。他不常上朝。

走出悅王府,一路上門戶緊閉。

也是,齊宋兩國素有舊怨,表麵平和,實則水火不容,如今宋國廣寧王得勢,永安城中人人自危。

永安要是真落到信王與廣寧王手裡,牽連的還是永安百姓、齊國百姓。

江渙快步走過冷清的街道,回到江府。

小廝快步迎上來:“老爺你可回來了,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擔心壞了。”

他雖年輕,但是江老丞相在恭王倒台之後,就不再管事,還要每日寫一封陳情書交上去。所以府裡如今他是江老爺。

江渙道:“打水、準備禮服,我去上朝。”

小廝遲疑道:“這?”

“去。”

見他堅決,小廝也不敢多嘴,轉身要走。

江渙思忖著,又喊住了他:“去找老太爺,把他的棺材借來一用。”

“是。”

他回了房,洗臉更衣,束發戴帽,動作雖急,卻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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