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懷孕的消息,在顯腹後不久,被傳送到了千裡之外的皇宮之中。
那一天,皇帝的心情,原本很是惡劣。散朝後,禦書房裡剛出來幾個因為辦事不力被申飭得滿頭冷汗的大臣——皇帝最近這大半年裡,情緒總是無常,李元貴也早習以為常,等大臣們散去,立刻入內上報。
皇帝聽完消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半晌,眼睛裡露出隱隱的激動之色和許久未曾有過的欣喜光芒。
李元貴見機又稟:“萬歲,奴婢還收到了消息,說素葉都司府都司胡良才因早年得刑於衛國公,如今挾怨,對裴大人多有不敬,其弟為泄私憤,還派人縱火料場,蓄意加害裴大人。”
皇帝麵露恚怒之色,猛地拍案而起:“他如何了?”
“萬歲放心,”李元貴忙道,“幸而裴大人有所防備,當時便抓住了縱火之人,裴大人和夫人,皆安然無恙。”
皇帝慢慢地又坐了回去,冷冷道:“既無事,何必稟朕?他不是手眼通天,算無遺策?本事大著呢!戴罪之身,到了那種地方,如今不也如魚得水?朕日理萬機,往後這種事,少來攪擾於朕!”
“是,是,奴婢明白了……”
李元貴擦了擦汗,不住點頭。
“傳朕的話,務必保護好甄氏,不得有半點閃失!”
李元貴退出之前,皇帝忽又叫住了他,吩咐道。
李元貴應聲,躬身告退。
……
光陰彈指而過,忽忽大半年過去,至這年的冬十一月,嘉芙已是大腹便便,算著日子,再用不了一個月,應當便是產期了。
隨著腹部越來越大,她的腿腳也腫脹的厲害,有些難受,晚上上床,裴右安總會為她揉捏腿腳,不厭其煩,直到她睡著為止。
這天晚上,嘉芙蜷在裴右安溫暖的懷裡,睡的正沉,突然被外麵傳來的一陣雜聲驚醒,側耳聽去,遠處隱隱似有馬匹嘶鳴之聲。接著,老丁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裴大人,都司府裡突然來了軍令,要緊急調用草料!”
裴右安坐了起來,叮囑嘉芙繼續睡,自己穿好衣服開門而出,來到前頭,見倉廒大門敞開,四周火把通明,來了大隊的人馬,一個姓梁的佐將,正在指揮著人,將一袋袋的草料搬上車,士兵來回奔走運送,老丁和另些被驚醒的老卒站在一旁看著,低聲議論。
那姓梁的佐將看見裴右安,急忙上來,對他行禮,態度甚是恭敬。
裴右安側身避讓:“我已非官身,將軍不必多禮。但不知今夜為何突然要調如此多的草料?”
他方才看了調單,如此數目,足夠供應萬匹戰馬數月的口糧。
梁佐將道:“胡大人得到緊急消息,胡人和回人勾結,欲出動十萬騎兵攻打箭門關,圖謀入關,胡大人緊急應戰,派末將前來調運草料,不日發兵,去往箭門。”
裴右安眺向漆黑夜色下的箭門關方向,沉吟良久。次日一早,入了素葉城,徑直來到都司府的門前,見大門敞開,不時有全副盔甲的軍官進進出出,神色凝重,附近聚集了許多的民眾,不安地低聲議論著,一種大戰即要來臨前的氣氛,迎麵撲來。
他平日極少入城,站在都司府的門前,那兩個守衛也不認得他。裴右安上了台階,報了姓名,叫守衛代為傳報。一個守衛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裴右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就是那個京城裡的裴大人?”
裴右安微微一笑:“正是裴某。煩勞代我傳報一聲,我有事要見都司大人。”
守衛忙請他稍候,轉身飛快入內,身影消失在了都司府的大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