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荒山,枯草。

穆月手腳被綁,嘴巴被堵,拚命掙紮。

刀疤男撕開了他的衣服,胡亂地親著。

穆七林和兮娘循著血跡找到這裡,目眥儘裂。

一番纏鬥,刀疤男死了,穆七林的腿斷了。

逃荒的路上,斷了腿的人是活不下來的。

穆月拿起地上的刀片就要毀掉自己的臉,兮娘緊緊地攥著刀片,血順著刀片流下,穆月慌亂地鬆手。

兮娘把刀片用布條纏起來,遞給兒子,眼神冰冷,“把這個藏身上,有人再想碰你,殺了他們。”

刀片綁在穆月的腿上,他咬著牙背起爹,一個踉蹌,兩人全摔在了地上。

穆七林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你們走吧,我在這裡能糊弄著活上一段日子。”

兮娘幼時跟著一個走腳郎中做藥童,一路上挖藥草撐到了現在,她指使著兒子生起火,磨了藥草往傷口上抹。

穆七林笑,“兮娘有本事,止了血還能多活兩日。”

兮娘氣很了,一手摁在他的傷口上,換來一聲聲的討饒。

穆月低著頭,抱著膝蓋縮在火邊,不知在想什麼。

兮娘聲音冷硬:“我不管你們現在心裡都在想什麼,都得給我活下來,我不想我閨女一出生就沒爹沒哥。”

穆七林和穆月呆愣片刻,僵硬地抬起頭,滿眼震驚。

穆七林沙啞,“什麼、什麼意思?”

兮娘雙眼含恨:“五個月了,本來想瞞著你們,等入了城再說,省著留不住讓你們傷心,沒想到我小閨女撐下來了,你們卻要死要活的。”

穆月怔愣了很久,晦澀的眼神明明滅滅,慢吞吞地站起身去扒拉死人的衣物。

穆七林咬咬牙,眼神裡多了一股不認命的犟勁兒,他不能死,他盼了十多年的小閨女不能沒有爹。

穆七林想給他小閨女積德,讓兒子挖個坑,把屍體給埋了。

一路上,倒下的人不足一天就會成為乾乾淨淨的骨頭。

回破廟的路上,穆七林用手撐著向前爬。

為了小閨女,就是把兩隻手磨成骨頭,他也要爬到城裡。

一家三口渾身泥血地回來,逃荒的人看一眼,又麻木地低下頭,看著眼下的三寸地。

在肉味飄過來時,兮娘的手頓了下。

穆七林握住兮娘的手。

穆月低垂著眼,麵無表情,已然麻木。

穆七林:“明早走另一條路。”

兮娘點頭。

天不亮,一家三口靜悄悄地離開,吃飽喝足的人躺在地上睡的死沉。

逃荒的人,老人先消失,女人和孩子漸漸減少,最後隻剩下這些窮凶極惡的人。

破廟裡已經沒了幼兒,兮娘昨晚看見他們似有若無的覬覦眼神,放了一把草進火裡。

這把草會讓他們昏睡兩日,上山的餓狼會循著味道下來,他們不做人,她便送他們一程。

走了一天,停在溪邊歇腳。

穆月七歲時被蛇咬過,逃荒前他看見蛇會渾身僵硬地動彈不得。此時他看著蛇,眼裡一片黑沉,撿起石頭砸蛇的頭,一下又一下,宛若刀疤男的頭。

穆七林舍不得吃,緊著兮娘吃。

兮娘狠下心,吃下了整條蛇。

如果是以前,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有可無,經過了前天的事兒,她肚子裡的孩子必須活下來。

這個孩子是一家子的柱,這孩子要是沒了,孩子爹也撐不下來了。

兮娘吃下整條蛇,又喝了一鍋蛇肉湯,早早地躺下來入睡。

穆月抱過來乾草給娘取暖,他的手被肚子上的小鼓包輕輕碰了下。

兮娘笑著摸摸肚子,“妹妹在給你打招呼。”

穆月盯著娘的肚子看了一夜,死寂沉沉的眼睛隨著清晨的第一束光融進了絲絲縷縷的色彩。

穆月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找吃的給娘,讓妹妹活下來。

這一個念頭覆蓋了他心底的所有陰霾。

穆月和穆七林用蟑螂、蜘蛛、老鼠、青蟲,一點一點地把未出生的嬰兒喂大。

嬰兒尚未出生,她對這個家的意義已經超過了金銀珠寶。

穆七林的手和腿磨出了一層厚繭,他們即將爬下最後一座山。

站在山頂,兮娘看見了山下的奢華馬車和井然有序的女仆,從馬車的裝飾和奴仆的舉止,兮娘知曉坐馬車裡的是有權有勢的女眷。

她是女人,她知道女人會對什麼同情。

兮娘看向兒子。

穆月滿臉血汙,從那件事兒後,他一直不曾洗臉。

兮娘欲言又止,“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