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21315 字 6個月前

(三十五)

江鴿子拿著行李對著關秋安不客氣的哼了一聲, 轉身就進了包艙。

他使勁拍上門,利落快速的拉起了艙內所有的窗簾,並像屍首一樣躺在床上, 臉色微微有些不好。

是的, 他有輕微的恐高症, 隻是輕微!

這種毛病來源於,他小時候放學回家, 有個人想不開, 從大廈頂端飛躍而下, 並在幼小的他麵前幾米處, 摔了個血肉四濺的肉餅。

從此, 他對高處就莫名有了敬畏。

每當他從安全係數不高的地方向下看的時候,他就莫名的想起那塊血餅。

可,如他手裡抓著可依賴的安全物體往下看,那便好一些。

異世界的飛艇, 這還是第一次乘坐啊?

到底這東西安不安全?

會不會掉下來啊?

為什麼賣票的不給個降落傘包呢?

他惶恐!

這破飛艇連個翅膀都沒有,它還是六角形的,竟然敢叫飛艇?

一點也不好看!

媽蛋!飛艇不是這個樣子的好麼?飛艇難道不是應該掛在橄欖球型的氣球下麵飛麼?

這頂端的那些大風扇到底安不安全?萬一停電了, 掉下來可咋好?

……

關秋安自然不知道江鴿子那之後的糾結,他隻是看下隔壁猛的關上的房門,便開始搖頭苦笑,想著, 可憐十三一片好心, 把他們的艙室都調整到了一起, 然而他跟這個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有好的時候了。

他現在更加討厭這個人了!

沒教養,粗魯,無禮……簡直沒有一絲一毫的優點。

這樣的人,怎麼配站在八爺的身邊?

八爺怎麼就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還不如當初……

哎,不想了!都這時候了!

大概八爺此生也不會原諒他了。

他打開艙門想進去。

回頭卻發現暖陽手臂垂直,雙手握成拳頭站在那頭,臉上惶恐又慌張,滿麵茫然的表情令他心疼……

比起隔壁,這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吧!

關秋安走過去,伸手拉起暖陽的手。

而暖陽的手在顫抖,滿手心都是汗。

關秋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暖陽,來!進來,進來我與你詳說,拜托……暖陽,求你了,我現在幾乎一無所有,你就當同情我,可憐我,也不要拒絕我好麼……”

說完,他一臉哀求的看著他。

暖陽看看遠處,圓形的艙門緩緩合住……

他喃喃的說:“我……我是個黑戶,沒有戶籍……還沒有買船票……我……”

就這樣,暖陽被關秋安強拉進了自己的艙內,重重的關起了門!

隔壁艙內,起飛提示燈閃動了幾下,房間輕微顫抖……

感覺到自己開始懸空,江鴿子立刻蹦起來,慌張的四下看著,他想,這是要飛了?

哎?這裡怎麼沒有地球飛機廣播中的安全提示音呢?

你要飛了,也不打個招呼麼?

就沒有漂亮的小姐姐來關心下他啊?

哎?安全帶呢?

他在床上來回尋找,就是沒找到那個安全帶,屋內的一塊彩色壁板忽然升起,露出的懸掛式電視,又嚇了他一跳。

江鴿子蹦下床蹲下,雙手緊緊握住床邊的鋼鐵扶手。

“親愛的旅客,歡迎您乘坐……”

漂亮姐姐總算是有了,她坐在屏幕裡為旅客介紹航班駕駛員,介紹服務人員,介紹這架不大飛艇的各式使用設施,還建議旅客可以光顧飛艇上的特色小酒館,雜物店,圖書室,放映廳,甚至……它還有個公共澡堂子?

江鴿子像個呆瓜一般認真聽講,他聽取了這位姐姐的意見,如對飛行不適,請打開床頭的藍色小抽屜……

就這樣,他找到了……兩片安眠藥!

是的,如果你有不適,可以一覺睡到目的地。

江鴿子用眼角看著外麵的世界,感受著腳下的懸空,便一陣顫抖,他一仰脖,乾吞了兩個安眠藥,翻身上床,蓋好被子,乖乖的等待著睡意的到來。

他知道,他將要麵臨一次有轉乘的昂長旅途。

所以,我乖!我睡覺!

然而,就是睡不著!

翻來覆去,還越來越興奮。

最後,他隻能無奈的坐起來,尋了服務鍵,喊來侍從,又求了四片安眠藥片。

可是……藥吃了,他還是睡不著!

他想,他這是藍色小藥丸吃多了,有了抗藥性了。

可憐的江鴿子,就這樣苦命的於眩暈中,離開了他的新手村,他的常輝郡,他的老三巷越來越遠了……

常輝是個小地方,即便是飛艇站,也隻有兩個飛行位,來回搗騰。

雖然新的飛艇站已經在設計當中,然而,那一天卻不知道在猴年馬月呢!

江鴿子與關秋安搭乘的這架飛艇,要到達楚國的國都璞倉換乘,而從常輝這個小地方到達璞艙,需要整整一天一夜的飛行時間。

從璞艙到東岸,卻又需要三天三夜的長途飛行。

不是飛艇不快,而是蓋爾比地球大得多,至於大多少?

在江鴿子寒酸的地理知識儲備裡,隻知道偉大的祖國有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至於母星地球,普通老百姓是沒有星球土地到底有多大,這個詳細概念的。

可憐的地球庶民至多知道,地球陸地沒有海洋廣闊……

所以到了蓋爾也甭指望江鴿子這個懶貨去調查這顆星球的土地麵積,他就知道常輝郡這個東大陸低等郡州,麵積大概三萬平方公裡。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地方是原始森林區域,屬於津文山脈的分支洛維山脈。

再問他彆的?哦,街坊拉閒話還學了一些地理知識的,比如,楚國山多,蜀國水多,齊國礦多……。

然後,也就沒有然後了。

愛多大就多大,又跟他一個小庶民有什麼關係呢?

飛行出乎意料的平穩……

吃了六片安眠藥的江鴿子,眼睛瞪若銅鈴,隻是找不到耗子!

艙內乾淨整潔,蚊子都沒的一隻。

最後,他不得不麵對無奈的現實,顫顫巍巍的將艙內的小窗簾打開一條縫隙,眯著眼睛往外看……此時,天外一片漆黑,身下……十分穩當。

很久之後他才讚歎,恩,彆說,蓋爾這個灰機,還是不錯的嗎!

大概一小時之後,某人可憐的恐高症,似乎,好些了……不,也許是那六片安眠藥,雖然沒有令他睡眠的功效,卻也有安定神經的作用。

他心下平靜,便開始四處觀望起來……

這小包艙,有一米五寬的床鋪,有簡陋的盥洗室,不大二十多個平方裡招待幾個客人在地毯上打個撲克是沒問題的。

可惜,這邊沒撲克這玩意兒,麻將也沒有,倒是有百花牌,百草牌,士兵牌這樣的休閒玩具。

然而他誰也不認識,也不會打啊!

江鴿子拍拍腦門,盤腿靠著窗戶往外看……

外麵的夜空裡,星星還是掛在很高,很遠的地方。

他想起幼年的時候,父親母親帶他出去旅遊,坐的是綠皮火車。

而就在上車之前,父親也是興奮的,他買了撲克,母親準備了各種雜誌,還帶了一大包好吃的……

那時候的他活潑淘氣,帶著新結識的小夥伴艱難的在擁擠的車廂內探險,挨了母親無數的巴掌,而父親召集了前後座啤酒配撲克升級,那一路的過程就是吃吃吃,玩玩玩,哭哭哭,是難得,難忘的童年記憶。

再往後……就連地球的出行也因為快捷,而變的不那麼愉快了……

大概是記憶療養了他的腦神經,江鴿子從包包裡取出一張十貫的鈔票,打開門按照乘務小姐的介紹,順著一條不寬敞的通道,找到下樓梯,到了底艙的自由區。

下樓梯走不多遠,他便看到一家酒吧。

可他走進去那一刹那,仿若倉鼠進入海狸鼠的營地一般,那些人意外的停止了喧嘩,都在好奇的看著他。

江鴿子尷尬的看看自己,運動鞋,運動衣,很正常啊?

幾秒之後,他們又開始喧嘩!

江鴿子有些艱難的往裡擠著,眼睛裡,這一水兒的黑色,灰色,藍色的工作正裝,滿鼻子的香身劑的混合味兒,耳朵邊,天南地北口音混雜,打趣聲,還有古老的搭配老風琴的旋律聲……

這才剛開船,這幫人……就來小酌一杯了?

瞧瞧這滿眼的建築商,建材銷售商,胖的,瘦的,年老的,剛剛步入社會的……小商人。

這些人,甚至都不用發名片就知道對方是做什麼的,對方是不是能給自己帶來一定的好處的找著寒暄著,打趣著,痛飲著,四處尋找著……

在蓋爾,底層商人出門完成工作,胳膊上要帶地球死了人才帶的那種黑箍,黑箍上還要標記清楚自己的公司名稱。

這玩意兒叫商會標識。

而這個標識,並不提示用來做社會階級區分的,這就是職業優待標識。

有了這個東西,他們才能在促進經濟流通的過程當中,買到八折的飛艇票,訂到八折的酒店房間,還有各地隻供給商會的優惠工作餐。

有時候,帶著這個還能拿到免費的紀念品以及享用活動免費餐點。

總之,這個箍,是個好東西!

走到哪兒,經濟都是推動社會的主要動力,東大陸對商人有許多優待,甚至他們乘坐飛艇喝個小酒,都有專門的聚集區,專門的酒吧。

而這種商人紮堆的盛況,大概隻有建設當中的三常郡,才能一下子聚攏來這麼多各色商人了。

江鴿子終於擠到吧台,他還沒有開口。

年老的酒保看看他,就開口語氣一點兒都不友好的說:“嘿!我說年輕人,不帶標識我可給不了你優惠!瞧瞧你的打扮,這都多少年沒看到穿著運動衣的新丁菜鳥,進我的酒吧了……”

身邊有個像關秋安一般的油膩胖子,他忽然發出哈哈的笑聲,還伸出手拍著桌子大聲說:“嘿,老夥計,良善點,嘖嘖……你這隻老耗子!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呢?我剛進入推銷這一行的時候,彆說標識……我他媽的嚇的,連我他媽長啥樣都忘記了!哈哈哈哈……”

這才剛起飛,就喝醉了?

太誇張了!

周圍一片哈哈聲!

胖子拍著江鴿子,用極其自來熟的語氣給他表演:“小同行,你知道麼?我嚇壞了!就對著我第一個顧客這樣……”

他壓低下巴,硬是撐出了五層下巴肥膘,眼睛瞪若牛眼一般,還沉重的開始呼……吸……呼……吸……

接著他一彎腰,做出失態嘔吐的樣子!

又開始哈哈大笑。

“哈哈……我他媽的吐了他一臉,第二天就被公司開除了!哈哈!哈哈哈!!”

江鴿子眼角抽動,倒退幾步,仰臉看看小酒吧的牌匾。

六二五酒吧?

不奇怪啊?

他卻不知道,六二五是東大陸曆史上最紅的一支傳奇股。

為了借這個好意頭,所有隻接待商人的一般酒吧,都會叫六二五。

江鴿子沒看明白意思,就隻好又進去,再次艱難的來到了吧台前方。

胖商人酒量看樣子是不大的,他已經訴苦一般的開始趴在那邊哭了。

“我吐了顧客一臉,卻拿了個高等推銷學校的資質,所有的公司都不要我!嗚嗚,我好命苦……最後……嗚嗚嗚……啊啊啊啊……”

他哭完,委屈巴巴的指指自己的黑箍。

江鴿子斜眼一看,腳下一軟。

常輝李氏殯葬公司。

大概這一屋子的商人,也就他們兩個奇葩了。

肥胖子一邊哭一邊兒萬念俱灰的說:“大概,我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也就隻能跟亡人打交道了!”

說完,他拉住江鴿子的胳膊又嚴肅的開始推銷起來:“……津文山脈,是世界上最昂長的山脈之一,這裡氣候得天獨厚,海拔一千四百米到一千八百米,全長四萬公裡,寬六百公裡,是東大陸最重要的林業基地,也是我們常輝李氏裝殮……嗝……嘔!!!”

江鴿子蹦到了一邊兒。

那胖子乾嘔了一會兒,打了個嗝兒,身體就要往下滑。

然後,那年老的酒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拿著一部掃碼作用的機器,在他胳膊掃了一下,又一鬆手。

就這樣,江鴿子以李氏殯葬公司的商家的名義,買到了一瓶半斤裝的四十五度老塞得瓶裝白酒。

該酒打折之後,六百五十錢,而同樣的酒在陸地,三百三十錢。

果然,懸空著的世界是沒有什麼好事兒的。

江鴿子對老酒保道了謝,轉身離開,回到房間,他仰頭將酒一飲而儘,然後將自己卷進被子,嘀咕到:“總算……這次管用了。”

可他卻沒看到,在他離開沒有一會兒。

便有一個胳膊上掛著良材建築標識,皮膚白淨的年輕人,他將手肘掛在櫃台上,一路蹭著櫃麵,踩著賣棺槨胖子的肥肚子走到了吧台電子登記簿麵前。

他先是一伸手,故作不經意的翻過登記簿。

這人看看最後的記錄,又看看地下的死胖子。

身邊,卻有人劈手奪過登記簿。

年老的酒保將一隻空杯子重重的放在桌麵上,叼著滅了火的半支煙,用嘴角含糊的問:“這不是給你看的,是給我報賬的,先生,瞧著您,麵生啊?”

年輕人笑笑,伸手拿出一大卷百貫的鈔票,而後,他從鈔票卷的最裡麵,兩指夾出一張放在櫃台麵上輕笑著說:“老先生業務做的好,來個生人……一下子就知道了,是的,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邊,他們告訴我,常輝有金礦可挖……可惜了,這邊都是熟客買賣,插不進去啊!”

老酒保拿起抹布,將鈔票往前一抹,又推到這年輕人的麵說:“票麵太大,找不開。”

年輕人一伸手,抓過放置在一邊酒架子上的一瓶酒,用手指一握,半個瓶口就掉了下來。

他借著下半段的酒瓶,仰臉喝了一小口輕笑著說:“不用找了。”

老酒保看看那張鈔票,嘴裡的半支煙來回滾動了一下之後,他抹布又是一抹,那鈔票頓時卷成一個小紙卷,又一揚手,那卷兒就進了他的袖子。

年輕人就像沒看到一般的,背對著他,喝著那並不好喝的酒水。

一直到,他身後傳來老酒保的聲音。

“人生艱難,生活也是苦悶,您說呢?”

年輕人沒回頭的說:“是呀,誰不一樣呢,大半夜的在天空奔波勞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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