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14755 字 7個月前

說是要來, 然後又成了沒影兒的事兒了。

等俞東池到老三巷那天, 卻已是看到鉛筆頭回信的多半月之後了。

這一次, 他加倍帶來了飯錢來。

等他把錢交給那幾個看戲台的孩子,看到對方拿著小賬本兒,死活都要按照他吃了多少, 用了多少,一筆一筆, 一文兩文算個清清楚楚那股子勁兒。

如今他倒也不生氣了。

這股子該是我的就是我的, 不是我的, 一文錢也不多要你的脾性, 跟他們杆子爺兒可不就是一模一樣兒。

怪有意思的。

等算清了飯錢,俞東池莫名的就長出一口氣。

他總算是從心靈到身體都輕鬆了。

等他再問起江鴿子去哪兒了?那個叫何明川的卻說,杆子爺去龍爪凹的屍山, 說是去尋找藝術靈感去了……

江鴿子與藝術靈感這件事,怎麼就聽上去那麼彆扭呢?

就像森林裡的一隻活猴兒, 它忽然拿著毛筆寫起書法那樣的感覺。

俞東池與周鬆淳互相看了一眼,接著笑了起來。而他們這種笑沒有看不起的意思, 就是覺著有意思。

江鴿子與藝術?

這句話聽上去, 從字麵就充滿了不搭邊兒的生澀感。

怎麼可能啊!

他們笑誰, 卻也不該在老三巷笑人家的杆子爺兒。

何明川有些憤怒,雖不敢對貴人發脾氣,他卻從褲兜取出一個白色寫著奮鬥的條兒, 使勁係在額頭上, 並大力的哼了一聲, 轉身就走了。

老戲台前。

腦袋上綁著衝刺二字的鄧長農,抱著鐵琵琶對著老戲台的山牆沒命的彈撥著。

一群女子鋪了葦席在老戲台上,那是刺繡的刺繡,編製的編織,縫紉的縫紉。

而她們身後的戲台牆上,還十分驚悚的寫著血淋淋的一行大字。

“距離藝術大會,還有十五天!”

俞東池忍著笑的對周鬆淳擺手,他們剛才進了這條熟悉的巷子,就覺著這裡的人有點兒瘋癲的意思。

雖然這次藝術大會,有照顧地方的意思。

然而,藝術也不是誰想,就都能去搞的,要不然,它也不可能在蓋爾社會地位這麼高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憑這些普通的老街坊麼?

他們理解美學麼?懂得什麼是藝術內核麼?

學了這麼些年,俞東池認為自己才將將邁入會欣賞理解的門檻。

至於這些人,嗨……還是不說了吧。

一個個的,這麼熱愛藝術,這個態度還是值得鼓勵的。

如此,俞東池又帶著周鬆淳去了龍爪凹的屍山腳下。

然而江鴿子也並不在工地。

迎上來的關山阿黎說,下個月第一屆常輝藝術大會就要開幕,而江鴿子作為藏刀的傳承人,他要最少預備五件題材不同的作品才能應付過去。

因此,他到處去找靈感了。

俞東池頓時又無語了!

叫他怎麼說?說江鴿子把藝術大會看的太簡單?

他要敢這麼說,明兒老三巷又得綠藤盤城,那大脾氣上來,真是任性的很呢。

隨他吧!

人家一路衝到金獎,才預備五件作品呢。

他預備什麼五件作品,自己私下給他照顧個藝術學徒就不錯了!

俞東池心裡無奈,卻麵上什麼都沒帶的與關山阿黎平靜告辭,出來繼續尋找江鴿子。

而這一次,關山阿黎也並沒有像以前那樣步步周全,他隻是把他們送到工地門口,就轉身走了。

等到他們離軟木林挖掘工地很遠,俞東池這才停下腳步,扭頭看著山上的工地,歎息了一聲後,對周鬆淳說:“這一次,阿黎沒有送我呢!你說到到底想明白了,還是心生怨恨了呢?”

周鬆淳猶豫了一下,回頭也看山的那邊說:“大概是想明白了吧,畢竟,吃了這麼多虧,再依賴彆人,他就真是個傻子了!殿下,他現在不歸您管,您已經做的夠多了!如今實在不易跟他交際過多。您既然退出了,就不如繼續斷乾淨的好,不然,他們還以為您要染手新的權利部門……”

俞東池有些厭惡瑣碎一般的擺手說:“知道了,知道了……怎麼管?越權去乾涉財政事務?而且那是三代之前的舊政策,母親都不說話。議會上各郡州的初級申請,我年年都去看!就沒有都高克人的一張申請書,你叫我怎麼管?我一個早就掙脫出來的閒散人,關山阿黎……他就是個傻子!”

說這話的俞東池有些氣急敗壞,還有些恨鐵不成鋼。

當一陣山風吹過來,他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領子。

周鬆淳立刻拿起掛在手臂上的短風衣,幫他套上。

“您問心無愧就好。”

俞東池一邊係帶子,一邊輕聲說:“他總不想得罪人,萬金油一般的跟哪個都要好,最後整的哪個都防備他。高克人走到今天這個樣子,跟他始終模糊的政治態度是有關係的,他就不值得同情!”

“是!”

周鬆淳點點頭,暗想,這世上到哪兒也不缺聰明人,能把聰明玩到誰也防備的地步,關山阿黎這個腦子,也真是要命了。

他還不如人家一個十八歲的孩子。

人家江鴿子還知道出了事兒,要按照程序一級一級的上述,抗議,協商。

並且,人家的手段也是衙門都能忍受的地步,尺度拿捏的相當好。

最後,人家還找了專業人員,人權律師找人權部門,財產民事就走民事官司衙門,人都能坐下來一條一條跟衙門掰扯。

腦袋可以說清楚到了極點。

而關山阿黎這家夥就隻是知道誰也不得罪,我跟誰都好,然而該做的事情,他是一件都不會做,就等著彆人主動發現問題,能夠同情他,並主動幫他解決問題。

可能麼?

不可能的!

誰閒的慌啊!

那麼大的個子,行事卻步步猶豫,受驚家雀一般什麼都不敢說,這可怎麼好呢!

氣候邁入初冬,運河岸邊氣溫漸冷,俞東池帶著周鬆淳沿著山腳,一路尋過去,大概走到中午的時候,才在一個舊工地的殘垣斷壁外,看到了蹲在哪兒一動不動的江鴿子。

看他一副不想驚動什麼的樣兒,這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並且也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蹲在了江鴿子身邊,也隔著斷牆的縫隙向裡看。

江鴿子左右看看,抿抿嘴笑了一下,繼續隔著牆,暗暗觀察。

那是一副相當專注的樣子。

彆說,還真有些藝術家的癲狂癡迷樣兒。

隻是,他到底在看什麼呢?

俞東池也認真觀察著。

隔著一堵牆的另外一邊兒,卻隻有雜草肆意的長著,還幾樣生活垃圾,像是破鞋爛襪子也在隨意的丟棄著。

最最令人不舒服的是,那邊還有一個死人頭骨,也被丟在斷壁之下,它開張著僅剩的幾顆牙齒的上下顎,因角度問題,仿若也是在衝笑著誰一般。

最近,總有高克人不愛管的敵方遺留在戰場的屍骸,被毫不客氣的清理出來,隨意丟棄在龍爪凹的山腳下。

衙門那邊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古戰場的遺骸,就往上麵打了報告書。

現在批複意見還未下來,又因為屍骸太多也沒有怎麼保護,就有調皮的本地孩子,常常為了測試膽量,就去那邊兒偷上一個帶出來……

這個顱骨,大概就是這樣被帶出來的吧?

得虧隻有高克人亡魂因為怨氣不散,不然,這些地方的骸骨若上空有靈,也夠這幫倒黴孩子受的。

時間仿若靜止,這三人伏在牆角一動不動的都在向那邊看著。

半個小時過去了,腿腳發麻的周鬆淳覺著,反正他是啥也沒看到的。

那邊就隻有幾隻秋螞蚱從草叢裡蹦躂出來,蹦到破鞋子上,又蹦躂到骷髏頭上……

後來,一陣微風,卷著水邊蘆葦花飄過,隨著周鬆淳的一個大噴嚏打了出去,那些秋螞蚱被驚得四下蹦起,逃入草叢。

江鴿子這才扭過頭,對他們怒目而視。

雖然不知道江鴿子為什麼生氣,周鬆淳依舊一邊抱歉,一邊兒繼續打著噴嚏:

“抱歉,啊……嗤!您到底……啊!啊……嗤!在看什麼啊?”

江鴿子扶著牆站起來,他一臉厭惡的擺手說到:“我跟你們這兩個不懂藝術的外行人,也說不上話!你們不懂的……你們怎麼來了?”

世界頂尖藝術高校,拿一等藝術鑒賞資曆證書高材生啼笑皆非的看著江鴿子。

他好脾氣的說:“您是在剛才那一幕裡,獲得了什麼靈感了麼?”

江鴿子點點頭,並且眼睛發亮的說到:“對呀!對呀~我剛才看到一副好素材,可惜了,我滿滿的藝術靈感,就被你們這樣打攪了……話說,這個時間你們怎麼來了?”

俞東池被江鴿子那副我是大藝術家的口吻逗的直笑。

他已經好多天沒有這樣開心過了。

總算將鼻翼裡的蘆毛噴出去,周鬆淳在一邊兒拿著手帕收拾鼻翼,一邊語氣舒爽的說:“我的杆子爺兒!您這都藝術家了還忘性這麼大?您忘了?我們可是寫了拜訪函的,您也同意拜訪了。”

怎麼又問我們為什麼來了,還不就是為了地下城開鑿工程麼。

而且這也不是您的老三巷。

這常輝郡是我們八爺的好不好!

江鴿子想了一下回答:“那都多久了?”

是呀,多半個月都過去了。

俞東池表情一暗,他沒有解釋,就隻是對江鴿子抱歉的笑笑說:“來晚了,抱歉。”

江鴿子乾巴巴的回答:“哦,晚了就,晚了吧!

俞東池專注的看著,他已經很久沒有見江鴿子了,剛才見到他之後,他就隻安靜的蹲在邊上一直觀察他。

這麼久沒見了,他曾深愛過的這隻小鴿子也越發的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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