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李瓊司才想起來,王哉河水已經重度汙染。
當下,這位皇子冷汗就激了出來,他捂著彭彭亂跳的心臟,有些呆滯的看向王哉河。
此時的王哉河上,幾片巨大的葵花葉子上趴著落水的軍士,還有更多的人,被藤蔓從水底卷起,甩在巨大的葵花葉子上。
新的杆子組已經從最初的呆若木雞,左右搖擺到齊齊的站在冰涼的淺水區,各自指揮著綠植做自己能做的一切事。
大地依舊任性的在晃動,河水在扭曲,已經翻出海浪的氣魄。
巨大的花苞在水上盛開,一朵朵的將城堡車包在花心當中,頭車劇烈擺動,忽左忽右,每當要徹底傾斜,它便被一些植物強行拉回正確的位置……從水下撈人,扶穩頭船,那隻是不長的幾十秒時間。
等到李瓊司以及其他人反應過來。
江鴿子已經小跑著來到岸邊,一邊跪下對一位嗆水閉氣的士兵做急救,一邊對著幾個躺在岸邊劇烈咳嗽的軍人大喊著:“趕緊喝水嘔吐!軍醫!軍醫!這裡需要大量的清水,還有催吐劑!軍醫!!”
現場一片紛亂,大地依舊任性!
扭曲而猙獰!
而這種絕不小於六級地震的震感,足足進行了十多分鐘才停止。
真實的世界絕對不會按照電影那般,經過引子,開篇,埋線等等程序,最後再引出一個大高峰……
它想來就來了!
等到江鴿子帶著自己的小杆子們處理好王哉河碼頭各種緊急事件。
在不足兩公裡的正前方,兩千年前的那個幻陣忽如霓虹燈一般,它迅速轉換場景,刹那是葫蘆口後麵的小平原,刹那又是入雲的刀切山峰……
人們掙紮著站起,驚異的看著麵前猶如奇跡一般的玄幻場景。
好半天,有人喃喃的說了一聲:“那個……那個好像在治愈……母神啊!它竟然會自我修複!”
江鴿子扭臉看去,卻是抱著薔薇花盆的毛尖先生。
比起彆人的綠植,毛尖先生的小薔擁有了他絕對的屬性,它可以分泌出各種引人進入幻想,幻象的氣體。
然而,這對救人卻沒有什麼卵用。
現場人人狼狽,唯獨他一身乾淨。
一陣硫磺的味道在空氣裡徐徐散發開來。
“母神,您打開了地獄之門麼?遭了!殿下……”
他驚慌的看向江鴿子。
而江鴿子還在肅穆的看向不斷變幻的遠方。
到了這一刻,稍微有些腦髓的人都能分析出來。就在剛才,不知道那個蠢貨試圖用□□炸山的方式衝開幻陣……
江鴿子的手在臉上狠狠的揉了幾下,低聲罵到:“那群豬,到底做了什麼啊!”
說完,他便帶著人向著新光幕禁區奔去。
此刻,王哉河葫蘆口,新禁幕背後。
那場比設定好的爆炸,威力要翻上幾十倍的反彈爆炸發生時,猶如整個懸崖斷裂,直拍向一切人。
並且,這種力量強大,斷絕生機直拍不是一次,而是劇烈的幾十次……
無數倒黴的士兵躺在地上,滿麵是血的慘叫,肢體撕裂的哀嚎,失去器官瘋狂的滾動……
跌落的大小不一的碎石旁邊,被砸的相當徹底的肉餅還在流動著人的熱血……
戰損來的是這樣快,幻陣還沒有解開,就已經……有人死去了?
一線部隊百分之九十的人趴在地上,隻有最靠光幕的一個角落,由一群巫構建起來的透明盾幕後麵,巫與二三十位科研工作者,正麵目鐵青的看著現場。
當爆炸反彈的一刹那,連燕子已經迅速構建盾幕。
等到一切安穩,現場恢複安靜,連燕子又迅速解開封印,扭臉麵帶厲色的看向帶隊的一位老者道:“這就是你說的好辦法?最高科技的辦法?我不是說了,它沒那麼簡單麼?引開我好玩麼?這就是你強烈抗議我們乾預現場的結果?該死的!我這個早就該被時代拋棄的糟粕,要絕你一切回歸之路!你就不配有個結果……”
那老者嘴巴顫抖,喃喃的說到:“不!不!怎麼會這樣?”
“我警告過你了!”
“先生,原諒我!我沒有想到……我發誓!不應該是這樣的!兩千年前,那還隻是冷兵器時代,他們不應該在構陣的時候就想到……”
想到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熱武器出現。
這位話音未落,已經有失控的軍人從地麵爬起,衝到這些人麵前,要揮起他的拳頭打……
爆炸是一部分人私下布置而成的,雖然他們下了命令,把所有人安排在安全區。
然而那隻是普通爆炸無法波及到的安全區。
那位軍官的拳頭還未揮到,就被人強行拉開,隻能無奈的,不斷的吐出吐沫大罵到:“凶手!!凶手!!
此次多國部隊合作的核心任務,就是一切要以科研工作者的安全為最優先。
即便他們現在是凶手。
姮梭神魂未定的看著那位的背影,又看看麵前的慘象,好半天他才找到神智一般的,語氣竟帶了幸災樂禍的語調扭臉刻薄的指責到:“什麼叫我們已經過時?什麼叫我們是糟粕?什麼叫已經拿到議會的允許書?你們這些謗神者!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要小看巫……”
連燕子心情十分不好的瞪了他一眼,再也不想聽的轉身向著現場衝去。
而他的身後,姮梭又想起什麼來的大喊起來:“連先生!你要去做什麼?請立刻停止你的越權行為!按照合同,此地還是在燕方指揮下,請根據合同,尊重承諾,不要越權主導……啊!”
這位古巫話音未落,腳下忽然出現一個大坑,他迅速掉落,周圍的鬆土開始像活埋一般的,將他就地“掩埋”了起來。
燕宮來的幾位巫先是一愣,接著畏懼的看向連燕子。
強大的巫精神力外放,對下級巫的壓製是絕對的。
氣勢全開的連燕子,彆說活埋姮梭了,就是他想活埋大長老,低級的巫也隻能沉默臣服。
其實巫的血脈,神性要壓過人性。
待大巫跑遠,那些燕宮巫才敢一擁而上,對著一個已經堆起的小墳包,使勁開挖。
爆炸現場,俞東池一臉血的抱著自己的一位士兵。
周鬆淳的腳被埋在一塊巨石下麵,他咬著牙,伸出自己的手,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怒吼後,猛的拍向麵前的巨石,那塊石頭應聲而碎……他又倒在地上,無望,絕望,失望的向天怒吼起來……
此次計劃,那些學者拿著各種數據信誓旦旦的說計劃可行!
九國部隊,除了他與殿下,還有金宮巫一再反對,然而,人在燕國的地盤上,人家也是按照合同說話。
隻有他們的計劃失敗,才能有他國跟上解決的後續。
所以,自己帶來的這些新選上來的孩子,就白死了麼?他要怎麼跟宗家交代?好些人是他的血緣兄弟啊!
“啊!!!!!!”
他又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
俞東池滿手是血的撫摸著士兵細軟的頭發,他甚至低頭親吻他的額頭,絮絮叨叨猶如老媽子一般的說:“不怕!沒事……啊!”
士兵年紀不大,滿嘴都是血沫,大腿之下的位置已經不見了……
他嘴巴裡發出咯咯的喉管倒氣的聲音。
俞東池卻覺著,這是對他的求援,他在求他挽救自己。
所以他也在求,求這孩子彆死,他說:“哥在啊,哥在,不怕……軍醫,就要來了啊!”
那孩子怕死!
害怕極了!
就開始哭泣,想說些什麼,一張嘴卻滿嘴都是血液,一股一股的向外噴著。
“不怕!不怕……軍醫馬上就來啊!”
俞東池就像安慰小孩子一般的安慰著他。
他卻沒有發現,自己額頭一塊巨大的創傷上,血液正在透過破裂的毛細血管,一股一股的染紅他的整個麵頰。
他就像個血池裡爬出來的厲鬼一樣。
士兵是他的,是他從中州帶來的,他沒想到……死亡會如此迅速。
他隻能一遍遍的懺悔,說著對不起!彆怕……
周圍烏煙瘴氣,很多人在嘶叫,奔跑,又各自孤獨惶恐……
連燕子從俞東池身邊跑過,又迅速翻身回來,跪下,伸手用袖子反複在他臉上擦拭,掐著下巴左右端詳,確定這就是俞東池之後,他沒什麼感情的說了句:“活著!很好,跟我走!”
他想拉起他。
然而俞東池一動不動。
連燕子低頭看著他懷裡抱著的人,用特彆冷靜的語氣說到:“死了!”
俞東池肩膀一顫,低頭看看死不瞑目的士兵,又看看連燕子。
他伸出手,拉住這孩子的手,用額頭很認真的感受了一下說:“沒有啊!還是熱的!你來試試……”
連燕子卻麵無表情的指著左近說:“他在這!”
是的,他已經看到了亡魂。
俞東池已經傻了,他喃喃的說:“他……他跟鴿子一樣大,出來的時候,我跟他哥哥說要帶好他的……”
說到這裡,他眼睛忽一亮,對連燕子萬幸的說:“對!跟鴿子一樣大!哈!哈哈……幸虧,幸虧我把他調入最後的支援部隊!鴿子不在這裡,這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想笑,卻終於想起哀傷,哭不出來,就學著身後周鬆淳的樣子,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啊!!!!啊!!!!!啊!!!!!!”
連燕子看看周圍,又一臉慶幸的看著光幕禁區之外的那些人……
是呀!麵對那樣的反彈爆炸,就連他這個站在盾幕後麵的巫,都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鴿子,萬幸鴿子不在這裡。
他伸出手,強行把俞東池手裡的屍體拽到地上,一伸手又匆忙打了幾個手勢,以極快的速度說到:“魂歸天地路吾將引汝魂吾母育生靈大地歸真亡魂聽命生生死死皆為虛無贖你罪過,歸去!好了!走!”
這真是一次痛快的送葬!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念什麼。
俞東池恍惚的看看他,機械的問了句:“什麼?”
而連燕子已經不管其他了,他拉起他,向著依舊顫抖的古陣跑去,一邊跑他一邊喊到:“我說他在最好的天堂了!”
“什麼!”
“我需要你!!”
“什麼?”
他們一起衝到崖壁下,連燕子放開俞東池的手,雙手猛的抓住他的肩膀,咽了一口吐沫說到:“現在,你冷靜聽我說!”
說完,他左右使勁拍俞東池的臉。
俞東池因為疼痛,總算找到神智的點點頭,他眼神終於恢複冷靜的說到:“說!”
連燕子指著身後的崖壁說到:“剛才,我發現那上麵,有生祭的痕跡,還有這次的反彈爆炸,就是因為震動激活了那裡麵的亡靈,不,怨靈!兩千年的不甘怨靈!”
俞東池眼神當下凜冽起來,他看向筆直衝向天際的絕崖。
生祭!人類最早的戰爭,在兩方對壘之前,除了牛馬,他們還會拖出一樣的生命,就地斬殺,祭祀天地!
後來的巫因為仁善,漸漸放棄了戰鬥技能,生祭已經消失了上千年了。
所以,這一切是因為生祭麼!
連燕子看他明白了,抓他肩膀的手就又用了一些力氣說到:“比你想的那些還要殘酷,除了普通人的生祭亡魂,遠古巫為了連接陣勢……”
他咽了一口吐沫繼續到:“他們也在這裡。”
俞東池一愣,靈魂都覺察到了涼意。
他問:“誰?”
連燕子指指身邊的幻陣說到:“製造它的巫們……我想,他們一個沒跑,在造好幻陣之後,他們也生祭了自己,在兩千年的時間裡,他們一直守在這裡……就在這上麵!”
那一刹,俞東池的靈魂都出竅了。
籍道征伐天下,在最初的時候,他目空一切,彆說巫,就連神他都是不懼的。
一直到他遭遇到的第一次敗仗,就是遇到當初的亡國巫,他們站在城牆頭,一個個的生祭了自己,引地水溢出,淹了籍道起義軍的半隊兵馬……從此籍道才對巫有了畏懼之心。
雖然那場戰爭從戰果來說,是勝利的。
然而籍道一生,提起巫的生祭就會迅速變臉,相當在意。
是這樣啊!
俞東池看向天空還在微微波動的古陣,好半天,他表情嚴肅的看向連燕子說:“你需要我做什麼?如果同樣需要生祭來抵禦,那麼!一個帝國皇子夠不夠?”
說到這裡,他又毫不客氣的指著身後說:“那邊還有個皇室私生子。”
連燕子先是一愣,又被他氣笑了,他又拍了他一巴掌的說:“您在想什麼啊!不要跟我提那兩個惡心的字眼!生祭是最卑劣的巫才會用的手段!我隻是要你送我上去!”
他指著崖壁說到:“我需要你送我上去,我要做一次大大的祭台,送他們灰飛煙滅!上天入地的門,我一扇都不會給他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