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棲船隊還在不緊不慢的前行,挖掘車依舊在玩泥巴。
那些野人膽子越來越大,最後竟然趕著野象,野牛對著這邊衝來,有幾個膽大的還從野象背上舉著長矛飛躍而下,像隻巨大健康的成年螳螂般,躍起,再猛的一紮力圖穿透禁幕。
然而……隨著彭彭幾聲悶響,他們從禁幕上麵目扭曲的滑入水底,又掙紮的遊回岸邊,狼狽的在岸上用手指卡食管嘔吐起來。
“哧……”
這場麵,還真是好笑的不得了,江鴿子終於笑出了聲。
俞東池聽到他笑,就無奈的搖搖頭說:“您~可真沒同情心。”
江鴿子聞言,看都懶得看他,就語氣輕鬆的回答:“同情你破產?可彆裝了!我們初入這片土地的時候……那些動物並不畏懼人類……再看看他們這些家當吧?他們能占多少地方?一萬裡十萬裡?連耕種技能都沒開發出來的甲咼人……你還破產?怕是某些惡心人,又要整一條旅遊路線了……”
俞東池聽到這裡,忽咳嗽了一聲,他把腦袋湊向江鴿子,被一把推開,接著尷尬的伸出手指噓了一下,還衝他眨眨眼睛。
江鴿子衝著天空翻翻白眼說:“嘖!”
左岸。
攻擊還在進行,那些甲咼人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氣般,他們快速的跟隨著車隊,用箭弩,長矛,用身體,用巨石,他們甚至騎著野象趟著淺河向車隊襲來……並且,接近的人數越來越多了。
大概兩個小時之後,靠岸右翼的地方,也衝殺出好幾千的神情激動,具有救世情懷,妄圖與冒險隊同歸於儘的甲咼人。
所以……呃……該怎麼辦呢?
打不能打,殺不能殺,就隻能看著……越看越憋氣,俞東池就讓人搬來幾幅烤架,一邊烤肉,一邊默默的等待這些甲咼人力氣用儘……
正吃喝當中,丹娘的腦袋從烤爐紅彤彤的炭火裡伸出,她滿麵痛苦的三百六十五度不停轉著問大家:“為什麼?為什麼?丹娘不明白……不明白……”
現場,隻有三人可以看到這顆詭異的腦袋瓜子,所以就隻有他們三個有些倒胃口。
連燕子將一塊吱吱作響,冒著香氣的烤肉切好,遞給江鴿子,看他吃的香甜,表情安然,就放下了最近一直擔憂的心。
俞東池拿著一把鋥亮的小軍刀,一邊熟稔的剔骨,一邊哭笑不得的問丹娘:“什麼為什麼?什麼不明白?”
丹娘從炭火裡飄出來,趴在禁幕上看了一眼,又飄回來神情激動的說:“甲咼人,他們是甲咼人,兩千年,甲咼人還是一樣的……不明白……為什麼?”
是啊,外麵科技發達,人類不斷在進步,為什麼兩千年了,甲咼人還原地不動,依舊騎著最健壯的野象,野牛在這片土地上,使用著簡陋武器,靠著狩獵這種簡單的生存行為在活著。
啊!是這樣啊!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連燕子伸出手,摸摸丹娘的腦袋,雖然他的手指一下子就穿過她的身體,然而他依舊很想安慰一下她。
想象一下,這些甲咼人的平均身高,再看看丹娘的身高,就知道兩千年前那些原始的部落戰爭,有多麼殘忍了。
他笑著彎腰,看著她的眼睛說:“阿家姐,那是因為大自然太愛他們了啊。”
丹娘表情更加困惑,她說:“愛?”
俞東池把肉片鋪在爐子上,一邊拿夾子翻動,一邊笑著說:“是呀,愛!真是令人嫉妒,令人羨慕不來的愛啊!你看他們,生存在最肥美的草地平原,這裡無需耕種,無需養殖,四季溫差不大,動物自然繁殖,隻要靠著基礎的狩獵,就有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皮毛……”
江鴿子咀嚼完,也點點頭笑著說:“他們肯定經曆了漫長的跋涉,為了躲避魔魘,最後終於找到了沼澤背後的這片安全土地……所以我們說世界愛他們。”
丹娘低聲叨咕著:“愛?世界愛他們麼?”
江鴿子聞言,確定的點點頭說:“恩,愛的!隻有世界不愛的人,他們的生存,才需要不斷的遷移,為了躲避自然災害,還要靠著內部戰爭,自相殘殺,爭取少的可憐的生存土地使用權……困苦會激發智慧,所以他們是被世界深深愛的甲咼人……”
江鴿子說完,看著麵前的這些甲咼人,心裡卻想起地球非洲的那些部落人,那些人其實也是被地球深深的愛著吧。
除了乾旱,人家那片土地,幾萬年來都是風平浪靜的,一直到近代黑奴曆史,才有被捕捉出去黑色人種二次發展的機遇。
說起來,人類還真是小可憐,是遭受到最多迫害的物種。好在,最後終成萬物之靈。
可憐的丹娘,即便狡詐,她擁有的智慧也隻是兩千年前的智慧。
這位可憐的戰巫默默站在禁幕之前,看著一直前仆後繼,不斷做著最後抗爭的甲咼人。
也許是想起了她的部落,想起很多久遠的事情,最後……她到底是哭了。
那靈魂漂浮在空中,眼淚不斷落下,消失……
見她這樣難過,連燕子站起來,走到她身後虛抱住她說:“阿家姐,感謝你們的犧牲,我們~安全了呢……你看,我們活的多麼好,所以……阿家姐~謝謝!”
丹娘的小肩膀孤獨的抽搐著。
“啊!!!!!!!!!!!!”
忽然,那個小女孩就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聲,仰著頭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哭聲穿透禁幕,哭的痛心傷肺,把所有人的心都揉成了碎片。
江鴿子眼睛也是紅的,他想起葫蘆口,懸掛在天空,生祭自己的那些戰巫少女們。
又想起在二季縣,愉快購物的那些女孩……她們死在最好的年紀,靈魂至今笑的是那麼甜美純真……。
丹娘無措的哭著,哭的就像終於找到依靠的孤兒一般……
她想起很多已經忘記的事情,她的部落,她的族人掙紮在寒冷的瑋屏山脈,天氣那麼冷,掛著霜雪的嘴卻在集體唱著單調的小調,她們走啊,走啊……一直走到老人留在了雪峰,瘦弱的牛羊一路死去……最後找到草場,族人圍著篝火歡唱,旭日東升,嬰兒落草,老人微笑,青年歡歌,他們活著又死去……人數越來越少,為了生存,為了躲避甲咼人的追趕,為了躲避魔魘……她坦然的將自己掛在了山壁,請族人砍下她的頭顱……
原來……這一切苦難,是因為世界不愛她們麼?
好不甘心!
她一直哭,一直哭到江鴿子站起來,轉身回到他的城堡車。
沒多久,整個探險隊,就看到那位江都督舉著一把巨大的長弓,回到指揮車,他站在瞭望台最高的地方,把長弓拉滿掛成半月,從手裡一支一支勾出女貞樹枝幻化出的木箭。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世界,隻有一位異人具有穿透禁幕的能力。
當看到江鴿子把四五支木箭掛在弓弦之上……
就有人在一邊喊到:“殿下,請務必阻止!這是違背人權法的!”
俞東池扭臉看去,看到李瓊司雖然一臉焦急,可他眼神裡閃動著的卻不是這樣的意思。
他在激將。
跟船的攝影師,神情激動的拍攝著。
俞東池冷笑,很無所謂的說:“好,那就讓我來為他背負這個責任吧,隻要他高興。”
他話音剛落,世界忽然緩慢起來,甲咼人在猙獰,少女在哭泣……
一刹……挺拔如青鬆的青年鬆開了他的滿弦,五支帶著戰巫吟唱小調的箭頭射了出去……
巨大的野象驟然倒下,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甲咼人從坐騎上不斷跌落在地,滿麵驚慌的爬起,驚慌失措的向後躲避著,從水裡向岸上掙紮,上岸……越跑越遠……
箭弩依舊憤怒,如流星,不斷射去,如串葫蘆一般,掛著座駕的哀鳴……那些木箭像穿透了兩千年一般,在歲月裡終於穿透了一切陰霾,打開了整個天空!
那天忽然亮藍起來,陽光照耀下,元平河水泛紅……
丹娘嘴巴靜止,眼睛瞪的溜圓的含淚回頭,呆呆的看向江鴿子……
江鴿子收起弓箭,笑的如太陽神般的對她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