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降雪日, 常輝郡的氣溫驟降至零下十八度。
尾月一日的大早, 雪絮飄的十分大片, 一朵一朵的掩人耳目。
而裹的相當厚實, 感冒了還要被迫出行的周鬆淳對著巷子口, 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後, 還失態的流出兩管鼻水。
“你怎麼這樣惡心?”
穿著一身祭袍的江鴿子向右挪動兩步, 還有些惡心的將腦袋扭到一邊兒去。
周鬆淳用手帕擰了兩把鼻子,有些無奈的歎息到:“你以為我是地下王城的雕像麼?我也是會感冒, 會流鼻涕的……”
三巷後街那邊隱隱傳來一陣鑼鼓聲。
周鬆淳舉起袖子遮了一下雪片,提高音量到:“有件事我想跟您說一下!”
江鴿子揪了一下袍服衣領上的裘皮圍脖,疑惑的看向他。
周鬆淳從袖子裡取出一張裹了絲帶的請柬遞到了江鴿子麵前,遞完他還無奈的搖搖頭,滿麵都是很委屈的表情。
江鴿子隨手翻開,卻發現這是一封來自常青山的一個叫東升山莊的請柬。
請柬大概的意思是請他今日下午, 到山莊觀賞初雪雪景,而末尾的邀請人卻是邢旭卓。
原來是他!
江鴿子有些啼笑皆非的看著這個山莊的名字,在地球跟東升有關的名兒,大多就是武俠故事裡的大車店, 那裡麵還有個標配, 非法切二斤牛肉配老酒的店小二。
不過, 在蓋爾東升這個名字還算是雅致吧,大概是隨了邢旭卓的旭字, 旭日東升麼。
那個死胖子真的很愛那個人吧!
誰知道呢?
三巷後街開業的鑼鼓終於停止, 周鬆淳卻在一邊喪氣的嘮叨:“我該怎麼辦?那個死胖子瘋了你知道麼!他天天堵我, 我總不能一直躲著吧?該死的我都一個月沒回一幕山莊了,那邊的公文堆起來,都夠我做到明年的了。”
老槐樹下,又有人點燃幾萬頭的響鞭,隨著硫磺味兒,劈啪聲兒,周鬆淳又打了幾個巨大的噴嚏。
他的頭有些不清醒,話就有些多,一直在嘮叨著,一直到鞭炮響完,江鴿子才聽清楚幾句 :“……有件事我挺在意的,雖然你不愛聽,不過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哦!就是你那個倒黴的舅舅……關秋安那位!他好像被高校推薦,要出國深造了。”
江鴿子將請柬塞進袖子問他:“深造?什麼樣子的深造?”
聽江鴿子這樣問,周鬆淳也是滿麵驚愕著說:“哇,我聽到這件事也是非常意外的,他們跟我說,那位~真是智商驚人,事實上帝國最難拿的八張有關工程質量的質監資質,他已經拿完了……還是在十個月裡。”
江鴿子愣了一下,而隨著一陣鑼鼓提醒,他隻能抬起頭,對站在一邊的黃伯伯擺擺手。
今日,老三巷的老爺子們都打扮的極其隆重,一個個的都是新禮袍上身,其中衣料以黃伯伯最貴,他非但穿了耀眼亮色的絲綢,還帶了假發套,插了簪子,並且小胡子也都打理的十分利落。
見江鴿子示意自己開始,黃伯伯就大氣一笑,舒展一下闊袖,自覺瀟灑又飄逸,台風無人可比。
他一步步登高,上了老戲台,走到台子最中間,對著何明川他們唱歌的喇叭先是一頓拍打,接著一陣喂喂試麥,然後……才從大袖裡取出寫好的一份老三巷新規矩,開始對街坊鄉老們大聲朗讀起來。
這就是普通的老三巷的清晨,遊客未曾起床,巷子口的閘門也沒有放開。
而老戲台前,聚集著好幾千的老三巷街坊,還有如今的新街坊。
至今日起,老三巷就每天隻接待遊客不得超過一萬人了,除了限製遊客流量進入之外,杆子爺的新規定有兩百多條,而總結下來大概的意思就是,除藝術商品之外,不得惡意競爭,不得販賣假貨,不得哄抬物價……魑魅魍魎請繞開這十裡區域,偷盜詐騙請繞開江鴿子的地皮……
甚至,遊客都不許來這塊地方隨意丟棄垃圾。
新街坊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街坊,他們想著,這群人是瘋了吧?怎麼甭管台子上念什麼,他們都撕心裂肺的喝彩?
喂,你們沒聽到麼?商品不許隨意加價了!給人做模特不得超一貫了,沒有衛生機構檢驗過的食品,你們也不許隨意販賣了……這就不吭一聲的答應了?你們不吃飯,不穿衣了麼?
喝彩中的老三巷人也用打量白癡的目光,還擊新街坊。
為什麼不答應?這本來就是街坊們一起商議好的。若說做買賣,誰能精明過老三巷人,比起眼前的利潤,還不如養個萬世的口碑,才是真正的買賣人呢。
跟你們這群傻瓜解釋也是白費吐沫。
就這樣,傻瓜跟神經病,一起互相打仗般的撕心裂肺的喝起彩來。
其實,江鴿子的新規矩對新街坊的利潤損害不大,因為新街坊大多都是藝術展館,藝術商鋪的代理人,他們不做主,甚至也不擔心吃喝花用。
而真正做主的那些藝術家,也不等老三巷這點門麵出糧吃飯。
一位成名的藝術家,其實開上幾十家藝術展館也是正常的,甚至上檔次的藝術家,人家的作品是走會所拍賣場的,老三巷這地方……說白了,就是人家宣傳自己的一扇小窗而已。
黃伯伯花了兩個小時,才念完新的規矩,嗓子都念啞了。
等他念完,他就捧著新規矩下了老戲台,帶領著一堆請來的衙門代表,作證的鄉老,各街的伯伯,還有老三巷頂門立戶的老掌櫃們,開始繞著江鴿子管的地方轉悠。
十裡人間,他們且有的轉悠呢,並且現在還有個三巷後街,外加一小條金錢河。
然後,也就沒江鴿子什麼事兒了。
他就刷一下臉就得了。
至於那幫子老頭兒,他們大概要轉悠兩個小時左右。
接下來還有十天的流程要走,除了每天的祭祀,還有為了熱烈慶祝江鴿子又重出江湖作妖,這老戲台上要開鑼唱十天大戲,請的是九州極有名聲的六順堂,甚至久不登台的白蘭花白班主會唱滿十天大角兒。
另:以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流程,統統是老三巷吃飽飯沒事做的一群老頭兒,自己添加出來的。
大概,那些宗教形式的形成,也大概就是這樣吧。
越來越盛大,越來越繁瑣。
江鴿子看著街坊們跟著黃伯伯他們遊街去了,這才拍拍身上的積雪,跟周鬆淳一起往家走。
然而沒走幾步呢,他們就遇到了老三巷的明日之光,一群穿米色小大衣,帶著小棉帽的老三巷企鵝,哦,兒童們。
孩子們一個個正搖搖擺擺的,排著隊跟著接送老師往巷子外挪動。
見到江鴿子過來了,小家夥們都認識,就興奮地停下腳步鞠躬,蓋因身上包裹的太厚鞠躬不到位,還有幾個就地滾倒的。
接送老師哭笑不得的撈人,而沒倒下的就舉著小棉手套,嗓子都滴奶的跟江鴿子告彆:“爺兒,我上學去了!”
江鴿子笑眯眯的擺手:“好好念書!”
站在原地目送這群小企鵝搖擺走之後,心情很好的“老父親”就跟周鬆淳炫耀到:“看我的小藝術家們!”
周鬆淳哼了一聲道:“萬一他們不喜歡藝術,學他們老子們去學建築……”
不等他說完,江鴿子就用極其確定的語調肯定道:“建築藝術家!!”
好吧!你的地盤你說了算。
周鬆淳哭笑不得的看著那群小企鵝的背影。
其實他很清楚,從老三巷改建開始,從殿下走入江鴿子的生命開始,從大古巫從這裡走向金宮,從江杆子撬動全世界,基礎建築不一樣,這些孩子的未來也會不一樣了。
這些苦勞力的孩子,從前大都是跟著父母的工作關係,念的大多是企業辦初級教育學校。
而現在他們念的是,常輝綜合藝術高等學校,也叫九州第三皇室藝術高等學校的聯合教育學校。
起步不同,未來怎麼會一樣。
因為藝術學校校區很大,初級,中級學校就建在了常青山上,江鴿子就大手一揮,還買了昂貴的校車接送,甚至車上的司機都是他養著。
而老街坊們心疼他們杆子爺,就拚命的往家送奉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