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 163 章(1 / 2)

十裡人間 老草吃嫩牛 22243 字 3個月前

() 隨著民眾恐慌的從常輝逃離,不到三個小時的功夫, 熱鬨的古城已經成為死城一樣的地方。

能夠想象的到這古城有多麼的乾淨, 天空沒有飛鳥, 地下沒有昆蟲, 空氣裡沒有蚊蠅,甚至這裡的細菌都會在深淵的擴張當中消失,世界正逐漸變的極致“潔淨”。

一根困住深淵的木釘崩斷,發出巨大的脆響,木屑飛濺在空氣當中化為粉塵。

而這, 卻是女貞樹最後的藤釘了……

深淵又擴大了幾米,而隨著它的擴張, 隔斷遊戲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屏障終於開始一塊塊的碎裂。如一扇完美的玻璃被打出無數的空洞, 碎裂越來越大,現實當中的人最終看到了那個世界, 那個……一直跟他們共存的世界。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世界十分昏暗,光線十分勉強, 然而依舊能夠看到連綿不絕的山峰及山峰附近的野生動物。

那些動物是奇特的, 龐大的, 猙獰的……

看到這一幕的士兵十分慌亂,有人指著那邊大聲問:“快看啊!那是什麼?”

不用招呼,其實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在一起看著。

遊戲世界裡,一群七八級的山豬圍堵了新手村的獵戶,獵戶躲避在簡陋的半殘掩體當中,正在拉弓射箭。

野豬倒下, 沒有流血,沒有哀嚎,卻留下了整整齊齊被切割好的肉塊還有肉皮,甚至還有一地的銅錢兒在閃著寶光。

這非常不正常,怪異極了。

恐慌的時間緩慢的延續著,跌落在地下的戰利品消失,一隻新的肥碩的野豬被刷新出來,繼續襲擊獵人……獵人的弓箭就像是用不完一樣,它按照設定好的套路,不停的在還擊……

連燕子彎腰從地下撿起一個石塊,甩手丟到那邊,石頭在接近屏障的一瞬,又被勉強的反彈回來。

是的,勉強!

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層隔膜是沒有力的,如疾病纏身的暮年老人,它正步入命定的消亡……

而這時候,人們又都忽然領悟一件事,他們能感覺到那屏障在起著保護作用,如果這層隔膜消失,那山坡上的動物就會衝到這邊來……對吧?

有人驚懼的大喊起來:“那是什麼?是什麼啊……”

連燕子看看著那邊觀察了一會,他小聲說:“是……魔魘吧。”

時間到達正時,野豬王被準點刷新出來,它露著獠牙,呼出巨大的濁氣,獵人射向它的箭弩像蜜蜂叮人的針,它死不了卻被觸怒了,於是調轉巨大的身軀,向著簡陋的掩體衝了過去……

那一路亂石擊飛,高大腰粗的樹木被輕易的犁出兩條道路,掩體的屋子飛向天空,獵人倒地,發出了求救的任務……

連燕子看看恐慌的士兵,還有自己的小巫們。

士兵們沒有感覺,可是所有的巫都在兩個世界連接的一刹那,感覺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他們就覺著自己不再屬於蓋爾,屏障那頭的世界才是真正屬於他們的。

時間推移,深淵裂痕越來越寬,屏障的世界更加清楚,人們甚至能感覺到山那邊的未知之物,它每運動一步,這邊就是一場地動山搖。

留下的幼軍年紀不大,已經有膽怯的少年開始哭泣,他們用那種忍耐的,壓抑著的顫抖聲問自己的教官:“先,先生,世界要毀滅了麼?”

而他的教官也在震撼當中,也在無助的看著那兩個站立在深淵附近一動不動的人。

該怎麼辦?世界要毀滅了麼?

連燕子到底站了出來,他命令所有人,包括失去牽絆植物的幼芽一起撤離常輝郡。因為是軍令,沒人在此表現什麼偉大的情懷。

他們奉命列隊,上車,徹底消失在了這個城市。

常輝終於變成了鬼城……

深淵麵前,江鴿子聽了俞東池帶來的消息消息後,先是覺著這是個荒謬的事情,然而他認真思考,隨著各種線索串聯起來,便無言以對一直沉默著。

他覺著這是個笑話,而自己是笑話當中笑點,簡直太惡心……再沒有比這更加惡心的事情了。

他不知道說點什麼好,沉默許久之後,竟問俞東池:“哦,她這樣說啊,那~她呢?”

雖然他並不在乎前皇帝是死是活,可他也沒啥好說的了。

俞東池表情平淡,像說一個陌生人般的回答:“她精神出了一些問題,我跟李拓商議了一下,以前王姐住的療養院還是不錯的……”

那樣的瘋子還是囚禁起來吧,雖然他現在對自己的前路也是一籌莫展,他甚至懶的告訴江鴿子,在送走那人的時候,他的屬下與前女皇的屬下發生了交戰,他親手送關山阿黎上了天……可現在~說這些有意思麼?

沒有意思了,他現在簡直不敢看鴿子的眼睛,甚至為曾經那個繼承了籍道記憶而沾沾自喜的自己而感到惡心。

連燕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朗聲說:“那就是魔魘吧!其實,我早就分析出一些真相,可是您卻閉口不言,我也就沒有問您,現在……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麼?”

這個世界真的要走向末路了麼?

江鴿子雙手插兜的扭頭,他看著連燕子竟像沒事兒人一般的笑了笑說:“~真相?對,真相!其實現在我也挺糊塗的,要是按照他們說的真相~這話就長了。”

連燕子徒手從老戲台搬來一塊青石沉重的丟在地麵上說:“沒關係,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就這樣,他們三人一起坐在了青石頭上。

江鴿子憑空取出大堆的牛肉乾,還有一些遊戲當中的老酒。

而這種隔空取物的手段並沒有引起連燕子的驚訝,他隻是揚了一下眉毛看看江鴿子。

江鴿子笑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麼,今天可以吃個夠了。”

連燕子多聰明的人,他立刻問:“今天?您的意思是~明天我就吃不到了?”

江鴿子想了一下,認真的點點頭:“是,按照他們說的,我想……我是沒有明天了。”

俞東池的心猛的被割裂一般,那裡沒有流血,就隻有生生的疼痛感。他抬起手捂向心臟,彎下腰沉重的呼吸起來。

連燕子看看他:“跟他……有關?”

江鴿子扭臉看向俞東池笑了,他一伸手摟住俞東池拍拍他的肩膀,還遞給他一罐老酒道:“彆這樣,跟你沒關係的,你很努力了。”

俞東池緩緩呼出一口氣,接過酒罐拍開上麵的老泥,仰著脖子灌了下去。

看他這樣,江鴿子就有些遺憾的聳肩扭臉對連燕子說:“唔……從哪兒開始說呢,真相……恩~是這樣的!其實我~不,應該是我的靈魂吧,我的靈魂並不屬於這裡。”

連燕子困惑的眨眼笑話這個消息。

江鴿子緩緩呼氣,放鬆的捏下鼻子笑說:“對,我的靈魂不屬於這裡,我來自地球!”

“地球?”

連燕子重複這個名稱,而這兩個字被蓋爾人說出來,令江鴿子倍感親切。

“是啊,我的老家在地球呢,那是一個沒有魔魘,沒有奇怪的國際法,貴族保護法,沒有太大的階級隔離的地方,恩,它不是很大,有很多地方沒有這邊好,甚至,它比蓋爾小的多了……”

“哦……”連燕子覺著自己應該反抗一下這種荒謬的說法,可是他所看到的,感覺到的卻證明這就是一個殘忍的真相。

又是巨大的斷裂聲響起,江鴿子扭臉看了一眼,又很自然地回頭跟連燕子解釋到:“那是地球網絡遊戲世界的碎片,而這個玩意兒……算是遊戲世界的錯誤吧,呃,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它好,總而言之這就是個錯誤。”

“網絡遊戲?”連燕子有些驚訝。

江鴿子點點頭:“對,地球年輕人成長道路的三件伴生物,網絡遊戲,減不掉的體重,還有肥宅水……我這麼說你可能不相信,不止那邊,甚至你存在的這個世界,整個蓋爾除了星球內核之外,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一個人的妄念而產生的世界,我跟它都來自地球。”

“那個人?”

連燕子總是能從一堆信息裡排列出重要的詞彙。

“對,那個人,你應該知道它的大名,它算是你們的世界創造者,因為它才有的蓋爾,才有的你們。他曾經化名李籍道在這個世界活過一段時間……”

“開國帝籍道……”

連燕子大驚失色,他默念這個名字,看向失魂落魄的俞東池。

江鴿子看他眼光不對,趕緊解釋:“喂,不要用這種奇怪的眼光看他,按照我的理解,籍道那家夥應該不屬於人類,而這家夥的真正先祖已經不可查了。”

正在喝悶酒的俞東池嗆了一下,他驚異的看向江鴿子。

江鴿子笑的更勝:“真的,你不會以為我就隻是個普通的地球青年吧?我可是地球上的網癮青年!!除了網絡遊戲,我還摯愛網絡,我的特點是乾啥啥不成,可嘴炮還是可以的,按照網絡的橋段來推敲,你的先祖肯定不是它……”

俞東池無言以對。

江鴿子又指指自己的腦子說:“事實上,我也一直在思考,那家夥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後來我想通了一件事,隻有真正的生命才會發育出獨屬於他們的天性,而人類是一切動物當中發育最完全的,我們擁有最豐富的情感,就有了無數活著的樂趣,而那家夥不屬於人類,所以它才求了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

他看到了地球的盛景,偷來地球的設定,它創造了人類,創造了蓋爾人類的發展史,卻唯獨沒有發展出屬於它自己的情感屬性,所以它才能在問題發生之後,毫無眷念的任由自己消失,看,它都不屬於人類……”

大地輕微抖動,周遭氣壓在緊縮。

江鴿子微微勾起嘴唇繼續說到:“

不要按照人類的情感要求它,它甚至不值得我們去恨它,最好……”他抬起頭對著空氣說:“最好提都不要提它,隻當它不存在好了……”

他話音未落,大地終於發生了巨大的,沉悶的震動,江鴿子身後的老三巷,還有老戲台,還有~這個城市就像虛無一樣的風化掉了……

逃離常輝郡的車隊正在疾馳,而隨著大地震動,頭車猛的停下,老三巷的人紛紛趴在車窗上向後看去……

家不見了。

何明川緊緊抱著自己的鐵琵琶,滿麵是淚的衝著故鄉的地方嘶喊著:“家……家!!!!”

四嫂子拉著丈夫的胳膊嚎啕大哭:“家沒了……咱家沒了啊……”

人們紛紛下了車子,向著消失的故鄉看去,他們嚎啕大哭,卻毫無辦法。

常輝不見了,常青山不見了,老三巷也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所有人都在哭,那種失去故鄉,痛徹心扉的割裂令他們無法保持自控,嚎啕聲連成一片……

老班主站在空中憤怒的指責:“你們……你們這群混蛋,回去啊!跑什麼啊?回去啊……你怎麼敢把咱爺兒一個人丟在那邊……”

沒有人能看到他,他無奈的罵了一會後,便轉身飄向他“家”的方向。

他知道他什麼都做不到,但是總要回去的。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明川丟了手裡的鐵琵琶,他滿麵是淚的從地上爬起來對鄧長農說:“幫我照顧好家裡的長輩……”

說完他吸吸鼻子,義無返顧的向著家的方向衝去。

等他跑了很遠,鄧長農才反應過來,他對著地麵吐了一口吐沫之後,也丟下了自己的行李看看林苑春,而林苑春衝他笑笑之後,他們一起向著故城的地方衝了過去……

就這樣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老人們跑不動了,也是互相攙扶著,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抱怨著:“這事兒鬨的,真是傻了一樣,跑……跑哪兒去啊,哪兒都不是咱家啊……”

“可不就是麼!”

“咱爺兒還在家裡等著呢,沒了咱爺兒的地兒,還不得給他們欺負死……”

“就是麼!!”

惡風吹起漫天的沙,孤單昂長的撤離車隊就像是沙漠裡的廢都……

那巨大毀滅震動過後,俞東池與連燕子站立起來四處看著,因為沒有障礙物的阻隔,他們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可很遠的地方,也隻是頹然的末世黃色。

江鴿子看著天空笑了起來,他舉起酒罐對著天空比劃了一下:“果然是這樣啊,它應該從未消失,隻是換了一種生存方式而已。”

連燕子惶恐的轉著圈,他想,是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才能造成這樣的破壞?任由他智慧超群,他都深深的畏懼起來。

他看著周圍不到三米,被故意隔絕出來的安全地帶,愕然惶恐的問江鴿子:“它?”

江鴿子放下酒罐點點頭:“恩,它,按照地球人的形容,它應該是蓋爾的本源,恩,算是世界之主吧……不不不……這種叫法有些高看它,事實上它連個生命體都算不上,最低級的動物都不是,不不,最低級的動物都比它高貴……索性你就當它是個屁都不如的東西吧。”

大地又震動起來,深淵周圍的木釘儘數崩斷,它開始迅速擴張。

其實此刻的江鴿子是矛盾的,他知道它逼迫他與蓋爾融合,這樣蓋爾才能徹底走向正常。

然而……真的就這樣順著它的安排走下去麼?

怎麼這樣憋氣呢!!

他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深淵對連燕子說:“瞧,它還是個小心眼兒,一個自己闖了禍兜不住就設下圈套的小心眼兒!”

它更加憤怒了,將周圍的黃沙卷成了巨浪。

終於,那遊戲世界的隔膜徹底消失了,無數的怪物從屏障後麵衝出,奔向可憐的蓋爾世界。

江鴿子舉起酒罐子對空中敬了一下道:“來,我敬你這個卑鄙無恥,沒有下限的家夥,我們一起慶祝這個世界正式進入末世……”

大地再次出現一道憑空的深淵,那些衝出去的遊戲怪紛紛跌入深淵消失不見。

江鴿子對滿麵驚愕的連燕子眨眨眼說:“瞧!它在乎的~它隻是在威脅我罷了。”

說完他仰頭灌下最後的酒,又取出幾罐子放在地上。

俞東池心如刀割疼痛無比,他站起來,一伸手撕開上半身的衣服,如瘋子一樣對著天空比出小看人的手勢,他來回晃悠,卻引不起更多的動靜。

江鴿子看他這樣,卻隻能同情的搖頭對連燕子說:“想聽聽我以前的事情麼?”

連燕子此時已經心靈麻木,他坐在江鴿子麵前看著他,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在問他,為什麼擁有這麼強大力量的蓋爾本源,卻要用這樣的方式?威脅鴿子?

他不理解,也想不明白。

江鴿子沒有去照顧連燕子的想法,他隻是自顧自的嘮叨說:“恩,說說我以前吧,我那時候是個有點二憨的快樂青年,嗬嗬,每天莫名其妙的傷悲春秋的,我曾以為我是不幸福的,因為父母需都不跟我商議一下我就出生了,我被全世界的壓力逼迫著,努力做個好孩子,我上學,我畢業,我找工作,我在地球的人生每一步都受製度與規矩的管轄。那個時候的我是具有很多抱怨的,我怨恨那些破規矩,怨恨一切的不公平,人生每走過一段路,我都有怨恨的對象,我就是不努力……”

他想起許多的事情,忽然鼻子就酸了。

連燕子小心翼翼的問他:“那您還怨恨麼?”

江鴿子失笑:“當然不!我那時候隻是看不到我有多幸福罷了,事實上被迫被這家夥拉到蓋爾,我就知道曾經屬於我的人生是那麼的豐富了,豐富到幾近奢侈呢……而那個時候的我是多麼無恥……”

他幸福的笑著說:“我有真正的父母,愛我的父母,還有屬於我的真正朋友,那些曾經被我認為是負累的情感,豐富到能安排好我每一天的行程,我要為他們爭氣,要討他們歡喜……在蓋爾我有什麼?甚至這家夥……”他指指天空說到:“他想讓我做點奉獻,都要寫個周密的劇本欺騙我……”

江鴿子不想說了,他住了嘴,看著依舊在原地挑釁的俞東池對連燕子說:“有點~可愛是吧!”

連燕子完全不覺著俞東池有多麼可愛,他甚至悲哀的想,北燕皇帝大概是瘋了。

江鴿子拿起牛肉乾放在嘴巴裡咀嚼了幾下後笑著道:“這玩意兒,在地球挺貴的,在淘寶上要買一百多一斤呢,可憐那時候的我一個月的薪水也就是幾十斤的牛肉乾的樣子。”

他站起來走到小傻子麵前,拉住他的手,將他拉回安全地帶,並強硬將他按著坐下來。

“彆鬨了傻子,它壓根不在意你,你何必呢?”

俞東池無奈的仰天躺下,瞪視天空。

連燕子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的從江鴿子的話裡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最後他問:“那麼~您能告訴我,有關那個遊戲,對!就是魔魘這個東西,還有,這場威脅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您死了~它就滿意了麼?我想不通,畢竟~它擁有的力量……”

連燕子看看天空,咽下後半句話。

是呀,按照連燕子的想法,殺死像鴿子亦不過是刹那的事情,這個世界本源它應該擁有這種力量吧。

江鴿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接著嗤笑一聲:“嗨~這不是明擺著麼!我必須用我的思維自主的跟遊戲世界連接,所以我必須心甘情願的去死!明白了麼?我想~最初的時候,它發現了我這個意外產物,而它又無法殺死我,所以它隻好壓製我的靈魂一直到我逐漸清醒有了自主意識,它才被迫安排了這場大戲。”

一直沒有說話的俞東池忽然哈哈笑著搖頭到:“是,大戲……好一場大戲。”

他恨極了,就恨不得這世界毀滅了最好。

他看著江鴿子,眼神各種不舍,最終,他釋放了心裡的惡魔對江鴿子說:“鴿子。”

江鴿子笑著看著他回答:“哎!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