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鵝梨香與屋中燒得暖融的炭火交纏,午後的時光愈發叫人犯困。
薑毓又夢了,夢見了重生回來的那一天。
“妾願下堂讓賢,求長公主成全。”
大婚喜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當著當朝長公主的麵前,薑毓的話好像是平地驚雷一樣震驚了整座京城,也炸碎了自己的宿命輪回。
一場戲,把自己的未婚夫拱手讓給了自己的庶姐,明明是私相授受暗渡成倉,薑毓忍著惡心把他們說成了緣定三生佳偶天成,硬生生在全天下麵前成了他們的好事。
驚世駭俗又如何,離經叛道聲名全毀又如何?哪怕是萬劫不複刀山火海,今生今世也絕不再與康樂伯府有任何乾係。
大紅的喜帕落在地上,是被薑毓割舍丟棄的前世。
薑毓轉身大步踏出喜堂,天空湛藍剔透地仿佛一塊擦洗過的琉璃,薑毓的唇角輕輕勾起,眼裡的笑意暢快又深沉。
天道殘忍世事無常,葉恪,薑容,總有一天你們會被自己的業障一點點碾碎。
……
痛快暢意的感覺蔓延過四肢百骸,薑毓是從夢裡笑著醒來的,鵝黃色的紗帳如煙朦朧。
從小定下婚約青梅竹馬的夫君與自己的庶姐暗生情愫,卻還是貪戀她嫡女的身份和自己那些沽名釣譽的名聲而娶了她。
這些她當年都忍了,畢竟從小的情分還在,世家聯姻她身為嫡女也不能隻為自己活著,可不能忍的是葉恪暗中把遠嫁出京的薑容接回來養成了外室還生下了外室子。
那她是什麼?
曾經的她真的是太蠢了,竟然天真地以為隻要她當一個賢惠大度的妻子,孝敬婆母當好掌事的媳婦就總有一天能贏得夫君的心。
可世事多鋒利啊,在那公婆妯娌的磋磨下,在那些後宅雞毛蒜皮小事糾纏裡,在對自己的夫君失望到絕望裡……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麵目全非。
如果不是恨到了極致,如果不是被逼到絕點,她怎麼會……怎麼會害死那麼小的孩子?
一股涼意席卷過全身,是烙在靈魂上的歉意,薑毓從床上坐起身子,午後久睡,忽一醒來頭有些悶痛,還發暈。
門口有人的竊竊私語聲,大概是丫鬟婆子在嘮嗑。
“來人。”
薑毓喚了一聲,立時便有人推門進來,兩個大丫鬟並著一個婆子。
“姑娘醒了?要喝水嗎?”劉嬤嬤走到近前,關切地替薑毓拂開額前的一縷碎發,“姑娘睡了得快一個時辰了,怕是覺得頭疼了吧。”
劉嬤嬤回頭吩咐,“翠袖,快去給姑娘倒杯水來。”
薑毓鬆開扶著額頭的手,問:“你們剛才在門外說什麼?外頭又發生了什麼?”
劉嬤嬤眼底的光微閃,但繃住了臉色沒變,依舊如常道:“沒什麼大事,姑娘不必理會……”
翠盈沒過腦子,想也沒想就竹筒倒豆子,趕著和劉嬤嬤一道開了口:“太太把柳姨娘的臉打花了,柳姨娘正在院兒裡哭著要上吊呢。”
薑毓睨了劉嬤嬤一眼,柳姨娘是薑容的生母。
劉嬤嬤將水遞到薑毓跟前,“隨她鬨就是,不過是個妾室,大姑娘做出那種事情,現在沒人會幫她,沒的觸怒了老太太將她趕出府去。”
薑毓垂眸抿了口茶水,淡淡道:“眼下大姐姐可是康樂伯府的少夫人了,怎好怠慢柳姨娘。”
把柳姨娘趕出去自會有葉恪薑容這兩個好女兒和好女婿接著,柳氏隻會活得更好更滋潤,她怎麼能夠讓她離開國公府?
“母親為什麼打了柳姨娘?”薑毓問。
翠袖道:“回姑娘的話,太太聽了姑娘之前的勸告,讓人把葉世子聘禮裡的那對水晶雁送還給蒹葭院,柳姨娘說那雁身上磕破了一個角非要找太太理論,兩個人吵起來不知柳姨娘說了什麼,太太就打了柳姨娘一個嘴巴。”
“那現在呢?父親回來沒有?”
翠袖如實道:“老爺還未回府,倒是大公子今日提早下值回來了。”
翠盈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柳姨娘那兩下子,太太早讓人把她攆回院子裡去了。就算老爺回來了也不會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