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毓接過了祁衡手裡遞過來的刷子,到底壯了膽子直接問了,“王爺您為什麼要塗胭脂?”
祁衡對著鏡子拿布擦著嘴上的胭脂,“想看上去精神點。”
精神點兒?
薑毓的眉梢動了一下,才仔細去看祁衡的臉色,那俊朗的眉宇間倦怠,想來是昨夜沒有休息,還有那臉色,其實有些蒼白,像是失血的症狀。
方才祁衡朝她凶的時候中氣十足,以至於她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薑毓的眼神在祁衡的身上從頭到尾掃過,這能走能喊的應該不是要害的重傷,也不是腿上,那隻有……
薑毓的眸光在祁衡一直垂著的右手上頓了頓。
“王爺受傷了?”
“有點。”祁衡沒否認。
薑毓看著祁衡,他還是在用力擦嘴上的胭脂。薑毓用的都是上好的胭脂不易掉色,祁衡這麼個擦法把皮擦破了都不一定能擦乾淨。
“我來幫你擦。”
薑毓抓住了祁衡的手,從他的手裡將布抽走,從翠袖剛沏上來的茶裡蘸了水,又從妝台上的瓷盒裡蘸了點油脂,輕輕擦拭過祁衡的雙唇。
屋裡靜謐,兩個丫鬟都不敢吭聲,薑毓躬著腰給祁衡擦胭脂,小心翼翼又仔仔細細。祁衡原本就塗得不好,還一陣粗□□擦,嘴唇周圍都給他磨紅了。
祁衡自己也沒閒著,隨手翻她的妝奩,從裡頭翻出一把銅手鏡來給自己照了照,“以前沒試過,沒想到你們女人的玩意兒還真是不好弄。”
一個大老爺們會想到用胭脂水粉塗臉來掩蓋失血過多的倦容,可還真是彆出心裁。薑毓也是真服氣的,見過女人用這招的,還從沒見男人用過,再塗個粉怎麼樣?
“塗脂抹粉也是門手藝,也得經年累月地練出來。”薑毓從妝台上選了一盒胭脂,拿水兌了在手心裡調了色,“王爺坐好了彆動。”
調胭脂給女人抹是簡單事兒,濃點淡點彆人都不覺得奇怪,但給男人抹就有點兒難了,濃了讓人看出來奇怪,淡了沒顏色,還不如不折騰。薑毓混了兩盒胭脂仔細調了顏色,用指尖蘸了丁點兒,往祁衡的唇上輕輕一點,再暈染開來。
薑毓的手指很纖巧,嫩蔥一樣的手指點在祁衡的唇上涼涼的。祁衡忍不住看她,姑娘的臉湊得這麼近讓他能看到她臉頰上那一圈兒絨毛。這麼近著瞅也不覺得礙眼,隻覺得越來越好看。倒沒有傾國傾城,隻是讓他看著舒服,春風拂麵一樣,瞧著就去火去燥。
“薑毓,你嫁過門之前開過臉沒有?”
趁著薑毓往手裡裡蘸胭脂的功夫,祁衡隨口問道。
“什……什麼?”薑毓有一瞬怔愣,隨即反應過來,麵色微黯,“未曾。”
女子一生隻開臉一次,她嫁葉恪的時候已經絞過臉,所以再嫁祁衡的時候就沒有,祁衡忽然提這個,是想羞辱她嗎?
祁衡倒是真沒想過這茬子,隻是覺得薑毓這樣好看,兀自繼續道:“沒開過挺好的,以後也彆絞了。”
“王爺這是何意?”薑毓的臉色冷了。
她與葉恪那一段算是她今生最不堪回首的汙點了,全京城的笑柄,誰都能在背後說上兩句。可祁衡不行,她與他是夫妻,他若三不五時提起這事兒來取笑羞辱她,她是決不能忍的。
“嗯?”這回換祁衡愣了,他怎麼她了突然給他甩臉子?
薑毓沒看祁衡,悶聲拿帕子擦了手心裡的胭脂,完了把帕子往妝台上一扔,轉身就走,“這胭脂點好了,妾身乏了,王爺請自便吧。”
祁衡莫名其妙被薑毓甩了一臉,脾氣騰騰就上來了,嗬斥道:“放肆!哪裡學的規矩,你給本王站住!”
薑毓聽著聲兒,一步都沒停下,徑直就出了房門,留祁衡一個人在屋裡。
“薑毓!”祁衡氣得想拍桌子,沒顧上手一抬,正好是傷著的那條手臂,疼得齜牙咧嘴,捂著傷處抽冷氣:“死丫頭膽子越來越大,早晚收拾你,嘶……”
……
薑毓這一走,就真沒再回屋,直到用膳的時候祁衡才在廳外頭遇見她。
祁衡挑了挑眉,這不還是來了,有本事甩臉子有本事彆湊在路口等著他一塊兒進去啊!還不是得乖乖跟在他身邊。
祁衡莫名覺得有些得意,剛才那點子事兒也不想跟薑毓計較了,一起進了屋。屋裡頭人差不多都齊了,祁衡給肅國公和張氏見了個禮就落座開席,圓圓的桌子,偏生就和葉恪薑容他們做了對頭。
祁衡人來了就是最大的麵子,張氏是沒有什麼所求的了,低著頭吃飯一聲也沒吭,更彆說擺什麼丈母娘的款兒,肅國公原本就話少,何況桌上這兩女婿也都不招喜歡,長子薑易原本還能與葉恪說上兩句,礙著祁衡也不想多說了。
一時的人聲寂靜,隻能聽到碗筷的聲響,吃了一半的時候,到底是葉恪先挨不住,舉了酒杯站起來給肅國公給張氏給薑易敬酒,一個個下來,敬過薑毓,避無可避就得敬到祁衡。
“敬祿王。”
葉恪舉著酒杯,雖然未必又多真心,麵子禮數上卻維持到最好。
祁衡身上有傷,原本就想吃個清淨,偏偏葉恪要來事兒,隻覺得煩得很。就順手拿了酒杯,也懶得站起來,敷衍抬了抬手嘬了一口就放下了,嘴裡意思意思隨口哼哼了一句: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