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會心一笑,“聽說便是歸德侯家的小公子,幾次三番到夏府提親,兩家還算是表親呢!”
她們這些人對進宮的秀女倒是如數家珍,畢竟當初誰也不知會被分到哪宮裡,自然得對各位主子的家世性情有個底。
“我說呢,這夏氏也夠忘恩負義的,為了榮華富貴,連癡戀的表兄都不要了。”馮玉貞唇邊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香櫞,改天你找個機會,把這事同你那些小姊妹說道說道,最好要人儘皆知。”
香櫞麵露遲疑,“這、恐怕不妥吧?”
雖然知道馮主子的意思是要敗壞那夏才人的名聲,可此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萬一皇帝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馮玉貞不耐煩道:“宮裡少說也有千百張嘴,誰知道是咱們傳出去的?本宮的吩咐,你照做就是了。”
香櫞深知這位主子的顢頇秉性,雖然覺得此法未必能傷及夏才人,可見馮玉貞一臉暢快,也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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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開始流傳緋聞時,夏桐也正收到來自家中的信箋——是夏長鬆托人送來的,說程耀中了會元,歸德侯府大擺宴席,話裡話外很為那位表兄弟高興。
程耀能在春闈脫穎而出,夏桐對此毫不意外,儘管那人愛念些酸詩,真才實料想必也是有的。就算有作弊的嫌疑,可能將古往今來那麼多篇文章熟讀成誦,也算難得的本領,除非他另外有個學習係統幫他開掛——見識過宮裡這些奇人輩出後,夏桐覺得不無可能。
當然,疑罪從無,夏桐不會貿貿然去指責他什麼,何況現在自己已經入宮,兩人分道揚鑣,從此再無牽扯便是了。
隻是傳言對她有些不利,雖說她並未接納程耀的求婚,卻沒法證明兩人並無私情——何況程耀相貌才學都是一等一的好,她若是個原封不動的本地土著,沒準也會對其芳心萌動。
她不能為了證明清白就暴露身份呀!
夏桐難免頭疼。
一家有女百家求是無上光榮,可進了宮的妃子卻必須身心合一,完全忠於皇帝——摸著良心,她也不敢這麼講。
春蘭秋菊都勸她稱病,暫時避一避風頭,等流言過去這事就不打緊了。
平姑卻很清楚三人成虎的道理,她緩緩搖頭,“不可,主子越是退避三舍,越顯得心虛。倒不如迎難而上,堂堂正正地將這事講清楚了,如此不但能消除誤會,陛下或許還會對您倍加寵愛。”
夏桐遲疑,“能行麼?”
她倒是害怕皇帝那個怪脾氣,一怒之下會把自己給處死,完全不聽人申辯。
平姑道:“宜早不宜遲,宜疏不宜堵。”
平姑活了大幾十載,處事必定更圓熟些。夏桐想了想,還是聽從老人言,趁夜色未黑,便起身朝乾元殿行去。
她沒有步行,而是選擇坐轎——既然是去澄清誤會,而非負荊請罪,就更得光明正大的。
安如海一見她就急忙上前相迎,同時擠眉弄眼使暗號,表示他也聽說了最近宮內的流言,當然,他不信。
至於陛下信不信,就非他所能掌握了。
夏桐悄聲問道:“陛下在生氣麼?”
安如海搖頭,隻從衣袖裡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那是乾元殿打碎的茶碗數。
夏桐:“……這還叫沒生氣?”
安如海輕快的道:“沒事,以前也要摔呢。”
倒不如說自從夏主子進宮之後,這項損失才漸漸少了。皇帝以往頭風發作起來,哪日不摔個三杯兩盞的,後來得了夏主子之後,脾氣平和得多,頭痛也不怎麼發作了。
所以安如海才對她擔憂有加,“進去之後您可得緩緩地說,尤其那位程公子今科中了會元,陛下誇也不是罵也不是,恐怕憋了一肚子火呢。”
這是怕她觸怒皇帝逆鱗——從哪兒再找這麼一個可心又可意的人來?
夏桐勉強一笑,“謝公公指點……”
裡頭忽然傳來重重一聲咳嗽。
兩人連忙住口,安如海向她悄悄擺手,“去罷。”
夏桐隻好按捺下滿腔心驚肉跳,艱難走上台階。遲疑刹那,到底還是勇敢地掀簾進去——皇帝方才故意打斷,必定已知道她來了,她哪敢視而不見。
滿以為迎接她的會是一腔盛怒,誰知皇帝看起來竟還好,雖然臉上凶巴巴,開口卻是:“坐吧。”
嗓音居然意外的比平時柔和。
夏桐以為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愈發惴惴不安,她也不敢說話,隻得老實的坐在那張太師椅上——這種時候,順從是最好的抉擇。
然後她就看皇帝親自給她倒了杯熱茶,又指了指一旁堆得滿滿的碗碟:“要甜口的點心,還是鹹口的?”
夏桐:“……”
怎麼感覺這人有點討好她的意思?劇本貌似不太對呀!
電光火石間,她驀然想到:皇帝不會是吃醋了吧,因此故意在她麵前好好表現?
這可是個稀罕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