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鳳印(1 / 2)

蔣碧蘭以年紀而論其實並不算老, 隻是她長相本就偏成熟大氣款,打扮得如此嬌嫩就有些不倫不類。

那身綠底荷葉邊的衣裳便是十三歲的女孩子穿都嫌花俏呢。

也難怪皇帝看不入眼——可是這樣轉身就走,未免太不留情麵了些。

夏桐看蔣碧蘭仍杵在那裡呆如木雞, 想了想, 還是上前攙扶一把, 不然氣氛就太尷尬了,“娘娘還是請回吧, 陛下此刻正忙,那湯待會兒再送也行。”

蔣碧蘭憤恨的一甩手, “不用你假好心!”

安如海見情況不對,忙笑著迎上前解圍, “貴妃娘娘, 不如咱家替您呈上去吧。”

誰知蔣碧蘭連他也不信任了, 徑自打開食盒, 端起碗咕咚咕咚一飲而儘, 之後便提著那條碎花裙子羞憤離去。

夏桐:……

看起來很有氣勢,可是這也做得太過火了吧?大可不必。

她和安如海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色,安如海徑自著人收拾起打翻的湯碗, 夏桐則悄悄回到殿中。

皇帝抱著胳膊,神情有些恍惚,似乎仍未從方才雷得外焦裡嫩的場景中解脫出來。

直男就是直男, 這麼點小事都受不住。

夏桐歎道:“貴妃娘娘已經離去, 陛下可以安心批您的折子了。”

劉璋揉了揉眼皮, 仿佛受到什麼了不得的傷害, “你說, 貴妃是不是真中邪了?朕要不要請高僧來做場法事?”

夏桐覺得皇帝的嘴實在太毒, 好歹那也是自家表妹, 哪有這樣貶損人家的?

她哼哼兩聲,“貴妃娘娘不過希望陛下多看她兩眼,倒是陛下您口甜心苦,一點麵子情都不講。”

劉璋咦道:“朕也沒教她打扮成那副德行呀?”

好歹是蔣家的女兒,怎麼一點審美觀都沒有,輕易就被帶偏了?還總以蔣家自傲,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瞧見,他看蔣家的臉才是被蔣碧蘭給丟光了。

夏桐:……

雖說是事實,可皇帝居然會站在蔣家的角度思考問題,看來真是雷得不輕。

她正想幫蔣碧蘭說兩句好話,免得皇帝一時口快宣揚出去,回頭蔣碧蘭又得怪罪到她頭上。

誰知劉璋卻睨著她道:“朕看你穿得也挺年輕。”

雖然不及蔣碧蘭那樣過度裝嫩,可一襲藕荷色的紗衫子,上麵繡著大朵的白玉蘭——顯然也是嬌嫩少女款。

夏桐可不像蔣碧蘭那樣臉皮薄,坦坦蕩蕩的道:“妾本來就是小姑娘。”

雖說算不上豆蔻梢頭二月初罷,可她滿打滿算都不到二十,誰心裡沒住個小公舉咋地?

她愛怎麼穿就怎麼穿,誰也管不著。

劉璋看著她此刻盛氣淩人的模樣,一時心癢難耐,忍不住在她鼓鼓的臉頰上掐了兩把——手感棒極了。

他發現眼前的小姑娘還是挺有脾氣的,凶起來誰都不怵。

真好玩。

*

蔣碧蘭回去之後便脫了那身綠衣,撕成好幾道還不解恨,又讓人拿去爐中燒掉。

侍女看著她瓷白臉上掛著的淚痕,不敢違抗,卻還是小心問道,“娘娘,陛下到底……”

蔣碧蘭方才哭了一場,聲音都幾乎嘶啞,“陛下忙著陪夏婕妤,沒工夫見本宮。”

雖說這種話說出來也很丟臉,可比起自己東施效顰不成、反惹來一場笑話總歸好多了。

想起魏氏替她出的主意,蔣碧蘭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

可巧魏氏進來,一見她便笑道:“娘娘這是怎麼了,誰欺侮了你?”

蔣碧蘭冷道:“你還有臉說?還不是你想的好法子?”

說什麼男人都喜歡嬌俏可人的小姑娘,讓她照著夏桐那樣打扮,結果呢,皇帝的注意是引來了,可她的臉也給丟儘了!還讓夏桐那蹄子看了一場笑話。

蔣碧蘭想起來便牙根癢癢,再看魏氏仍跟沒事人般,恨不得拿長指甲在她臉上使勁地撓,撓花那張臉才好。

魏氏察覺出她的敵意,小心避開,避免那護甲真戳到自己臉上,又陪笑道:“我也是一片好心,誰知道陛下不吃這套?怨我,怨我!”

說罷,輕輕的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其實她心裡當然是故意的,倘蔣碧蘭真得了皇帝垂憐,以她的性子,隻會繼續謀求寵愛,再爭取生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那就與魏氏的計劃背道而馳了。

她就是要蔣碧蘭成為滿皇宮的笑柄,這樣,她才會恨夏桐,恨皇帝,才能做魏氏手中的一把刀。

魏氏掏出手絹為她揩去頰邊淚漬,柔聲勸道:“表姐,常言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回不成還有下回,我相信隻要你繼續努力,陛下終有一日會看到你的誠意。”

蔣碧蘭沒好氣道:“這回就夠丟人了,還下回呢!你自己都不得臨江王喜歡,倒來教本宮討陛下歡心,我看你也是夠糊塗!”

魏氏沒想到她竟往自己傷口上撒鹽,一時亦有些惱火。

兩人相對無言。

還是蔣碧蘭先打破寧靜,“對了,你來做什麼?”

魏氏記起正題,“太後娘娘說冬日將至,讓我來領一百斤銀霜炭過去,方才一打岔倒給忘了。”

蔣碧蘭敢克扣其他嬪妃的份例,對蔣太後卻是千依百順,無不遵從,當下便喚侍女,“取本宮的印來。”

侍女答應著,誰知過了片刻,卻滿頭大汗地跑來道:“娘娘,金印不見了!”

“你說什麼?”蔣碧蘭臉上繃不住了。她本是貴妃,因太後信任才代執鳳印,這種東西怎麼能丟?倘被蔣太後知道她這樣冒失,恐怕連協理六宮之權都保不住。

跟丟失鳳印比起來,方才在皇帝跟前出的醜都不算什麼了。

魏氏見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悄悄掩去眸中異樣,安撫道:“表姐,稍安勿躁,還是快些找尋出來要緊,免得陛下怪罪。”

蔣碧蘭語氣冰冷,“看來隻能搜宮了。”

*

關雎宮中,馮玉貞正惟妙惟肖對眾人表演蔣碧蘭台階下的情狀,還有意模仿她那嬌滴滴的口吻,拿腔拿調,“陛下請看,臣妾美麼?”

她不曾親見,居然能表演得這樣逼真,不得不說天賦過人。

李蜜仍有些難以置信,“確定真是貴妃娘娘?”

怎麼也想不到素來不苟言笑的蔣碧蘭會裝扮成甜妞兒,還用那種眼神看人,李蜜胃裡都不舒服起來,讓人捧了個痰盂給她。

王靜怡緊張不安的道:“你也有了?”

李蜜沒好氣的瞪她一眼,“胡說什麼,孩子是想懷就能懷的?”

沒侍寢哪來的身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紅杏出牆。

王靜怡這才鬆了口氣,倘若宮裡人人都有了孩子,那她以後的孩子就不值錢了——可她連孩子的影子都沒看到呢。

馮玉貞涎著臉,整個人恨不得攀到夏桐身上去,“咱們這些人裡頭,就屬夏姐姐最為有福,旁人拍馬也趕不上。”

夏桐聽她那大驚小怪的口氣就頭疼,無奈馮玉貞似乎認準了大樹底下好乘涼,非但天天纏著她,甚至通過詆毀蔣碧蘭來向她示好,渾然忘了她從前對蔣碧蘭多麼衷心仰慕——夏桐就疑心這人是不是學了川劇變臉?

早知道不請這些人來就好了。

可宮裡便是一張巨大的關係網,社交也是其中重要一環,夏桐想起魏王妃仍住在寧壽宮中,就覺得通過王靜怡打聽些消息還是必要的。

但王靜怡對此愛莫能助,那日她好心想用靈泉救治臨江王,可誰知魏氏誤以為她意圖勾引自家相公,從此防她跟防賊一般,甚至幾次三番在太後跟前說她壞話。

雖說蔣太後很受用那套按摩功夫,可年老的人畢竟耳根子軟,王靜怡很擔心自己在太後跟前失了歡心,因此謹言慎行,輕易不敢讓魏氏抓著把柄。

幾人正說得熱鬨,外頭忽有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進來,為首的正是蔣碧蘭跟魏王妃。

魏氏一見便笑道:“喲,你們都在呢!正好,免得費事。”

夏桐聽這話大有來曆,不禁蹙起秀眉,上前向蔣碧蘭微微施了一禮,“貴妃娘娘,不知您親來有何貴乾?”

蔣碧蘭的臉色看起來十分陰鬱,光為了一身衣裳似乎不至於如此。

她淡淡道:“沒什麼,不過丟了點東西,滿宮裡遍尋無果,才想到妹妹這裡探探究竟,你安心坐著。”

說罷,便讓身後的那群內侍將夏桐等人團團圍住,雖不曾用武,看這樣子絕非善罷甘休。

夏桐心中雖然鬱悶,可想著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況有這個孩子護體,總歸不會壞到哪兒去。

隻是,看蔣碧蘭的模樣,似乎並非故意冤枉,而是真動了大氣。

究竟是什麼要緊物事,會讓蔣碧蘭這樣大發雷霆呢?

魏氏看著已經上鉤的獵物,唇邊不自禁掛上一抹笑意,正暗自得意,忽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肩膀,回頭瞧時,卻是一個風姿脫俗的太監,抬手向她施禮,“王妃,請用茶。”

手指修長,甲縫處都打理得乾乾淨淨,讓人見之便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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