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桐一聽便著了忙,她倒是不怕與皇帝同桌用餐,可問題是她這裡沒什麼好菜呀!等會兒論起來不成了慢待客人?
夏桐就讓春蘭去李蜜處打打秋風,不拘什麼紅燒豬腳熗烤排骨拿來交差,不然全是素的看著多難為情。
劉璋冷道:“怎麼,還怕朕搶你的東西?”
沒見過這樣小家子氣的,一兩道菜還生怕人占了,倒要從彆處借來敷衍,他看著有這麼貪麼?
夏桐:“……”
她冤枉!
算了,皇帝要自討苦吃,夏桐也懶得照顧人家的胃口,自暴自棄讓春蘭去禦膳房取膳來。
等食盒送到,劉璋看著碗裡的清炒菜心、涼拌茭白、燴三絲等等,驚愕溢於言表。
最有肉感的居然是一道菠菜豬紅湯,豬紅沒見幾塊,湯倒不少。
劉璋夾起一箸菠菜端詳片刻,詫道:“你平時就吃這種東西?”
難怪生得如此苗條,可見她陪自己用膳的模樣,不像是食欲不振之人呀!
夏桐也懶得幫禦膳房遮掩,誠實的道:“不止臣妾,大家所用的都差不多。”
準確的說,是她們這幫新人,剛進宮人生地不熟,既無門路,銀錢也須省著花,自然無心打點。
劉璋沉默,喚安如海,“朕記得每月撥給禦膳房的銀錢可不止區區之數。”
安如海抹了把汗,皇帝該不會疑心他中飽私囊罷?天可憐見,他就算要攢棺材本,也不會在麵子上做得這麼不好看呀!他可成什麼人了?
安如海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陪笑道:“銀錢雖不少,可禦膳房的菜色就那麼些,有人點得多了,就有人點得少,分配不均,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話說得雖然隱晦,意思卻很明了——能操縱禦膳房克扣秀女例菜的,除了蔣貴妃還能有誰?
蔣貴妃或許沒多少壞心,隻是想給新人一個下馬威,可千不該萬不該撞到皇帝眼皮子底下,這下卻不好收場了。
劉璋冷笑,“朕予她尊位,倒縱得她生出許多野心。”
安如海站在一旁裝啞巴,這種時候火上澆油或是息事寧人都不妥,皇帝跟貴妃,哪一方他都不願得罪。
夏桐也想努力縮小存在感,誰知皇帝偏偏問著她,“你既然吃得苦,為何不早些跟朕說明呢?”
夏桐心道我哪敢上貴妃眼藥,何況這麼點小事,就算遭受不公待遇,皇帝也不會將貴妃怎麼樣,再說還有太後在呢。
今日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夏桐便老神在在的道:“妾留著肚子,在乾元殿才好大快朵頤啊,您看我吃得香甜,自己胃口不是也更好麼?”
劉璋:“……”貌似還真是。
安如海則欽佩的望了夏桐一眼,好一個能言善辯的伶俐人兒!
論起拍馬屁的本領,夏主子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了。
便隻字斟句酌道:“勞陛下費心,妾自便即可。”
將碗中的綠豆糕揀了兩塊,細細咀嚼起來——心理學上說,熟悉的事物能快速拉進兩人距離。夏桐記得她初次來乾元殿時吃的就是這種糕,皇帝還笑她是隻小鬆鼠。
天地良心,她的膽子也就榛子仁那麼大點,皇帝實在不必對她嚴防死守的。
等咽完糕點,又喝了些熱茶,劉璋方閒閒問道:“你進宮是自願為之麼,還是有何迫不得已的情由?”
夏桐忙正襟危坐,小臉繃得緊緊的,嚴肅得像在麵試,“回陛下,妾確是自願參與選秀,並無人逼迫。”
皇帝咦道:“為何?但凡女子入宮,要麼為了家族名利,要麼為了自身前途,想來無非就這兩樣。”
夏桐心道原來你知道啊,那還白問些什麼?
麵上卻乾巴巴的道:“妾仰慕陛下風姿久矣,隻恨無緣一見,故而在禮部頒下詔書時,妾才鬥膽一試,實則不過為全畢生夙願。”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多吹點彩虹屁總歸不會錯。
劉璋冷笑,“你對朕的容貌性情懵然不知,何談仰慕?這話未免也太做作了些。”
夏桐啞然,這人好生難纏,不這麼說還能怎麼說?
正想著該如何找個更合適的理由,便聽皇帝冷聲道:“歸德侯府的嫡出公子,據聞對你心悅已久,為何你要拒親,傷透那人的心呢?”
謠言果真殺傷力不小,現在她倒成人人喊打的拜金女了。夏桐雖不在意虛名,心下卻也覺得冤枉,忙叫起屈來,“陛下,妾與表兄並非流言所述那般,妾亦並未對不起他……”
劉璋神色愈發冷淡,“難不成,是朕棒打鴛鴦?”
夏桐心道你這人也怪,綠帽子自己扣得牢牢的。
她並不在意皇帝是否有綠帽癖,但名譽總得挽回一二,遂深吸一口氣,誠懇的道:“程表哥的確來夏府提過親,但妾之所以拒絕,並非由於貪慕虛榮,也不因家中逼迫,實在是,妾對其並無男女之思。”
劉璋眉心不動聲色舒展了些,聲音依然下沉,“是麼?朕聽聞程會元不止才學出眾,亦生得一表人才,長安城內仰慕他的閨秀不在少數,難道你就沒稍稍心動過?”
夏桐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
心下暗自狐疑,難道皇帝還專程差人去打聽過,否則怎的對程耀的風評一清二楚?
劉璋的確讓暗衛悄悄查了個仔細,不如此總是不舒服,如今見夏桐神色坦蕩,麵上並無絲毫留戀不舍,心裡的疑惑便稍稍去了些——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戲哪能演得這般出色?多半是真的。
可他仍是刨根問底,“為何?”
夏桐當然不會說嫌棄程耀是個文抄公,那樣連自己是個穿越者的事也暴露了,沒準會被一齊當成妖怪燒死。
她換了種說法,“陛下對貴妃和昭儀娘娘有過男女之情麼?”
劉璋黑了臉,“當然沒有。”
他躲蔣家都躲不及,怎麼會去碰蔣氏的女子。
夏桐也猜到如此,皇帝若喜歡兩位表妹,老早就收用了,怎會讓她倆獨守空閨?
繼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陛下又是因何呢?”
劉璋不說話了。
夏桐替他將謊圓過去,“陛下和妾都是一樣,比之天下人亦然。自幼相識,朝夕相伴,自然隻能有兄妹之誼,而無男女之思,這也是人之常情。”
換句話說,你會對一隻陪伴長大的小貓小狗產生愛情麼?距離產生美,太熟了就變親戚了——所以影視劇裡天降往往能戰勝青梅。
劉璋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他並不討厭蔣碧蘭與蔣映月,隻是沒多少耐心,既然蔣太後要她倆進宮,皇帝隻打算好生養著就是了,侍寢卻是從未有過的念頭——哪怕自身沒這個怪病,他也不想。
夏桐見皇帝聽得聚精會神,終於覺得安全,凝聲道:“所以陛下實在不必憂慮妾身心懷異誌,從前沒有的,今後更不會有。”
其實程耀若不是天天來家中刷存在感,夏桐也不會那般討厭他。可惜這人半點也不識趣,整日自以為是的求愛,夏桐隻好進宮來躲清靜了。
她望著皇帝英俊的眉目,大膽說道:“見識過陛下的姿容,妾心裡哪容得下旁人,若非滿宮裡流言肆虐,妾都快將那程耀忘了,還是您提及妾才記起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