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晨間到夜幕降臨,沈明臻都拒絕再跟折絳說話。
怎麼有這種惡婆娘呢?
竟然汙蔑他看小黃書!
還強迫她?
他的清白啊,他再也不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蓮了。
沒錯,雖然他一直在紈絝堆裡混,但卻堅持不進秦樓楚館,不進賭館戲院。
他,雖然不讀書,雖然會打架,雖然偶爾跟著大部隊一起辱罵先生誇獎的才子,雖然會在對手被同伴打敗後虛張作勢上去踩兩腳,但是,他堅信自己是個活的比斯文敗類好多了的坦蕩君子。
——彆以為他不知道,先生誇獎的那個才子床鋪下麵可是放著淫/詩豔/曲呢!
但今天,他感覺自己白淨的履曆上,被砸了一團泥巴!
沈明臻氣呼呼的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故意將榻搖的咯吱咯吱響,動靜極大,攪的折絳在床上都睡不安穩,她無奈的睜開眼:“真這麼生氣啊?”
沈明臻將被子往身上一蓋,捂住頭,一動不動,堅決不說話。
折絳見他不動了,便翻個身繼續睡去。
沈明臻捂了一會被子見折絳沒動靜了,暗戳戳打開一方被角,慢慢的探出頭,等瞧見床上那背對著他睡的安穩的身影時,憤怒的哼了一聲,又開始咯吱咯吱的翻來覆去了。
折絳歎了一口氣,從床上坐起來,問:“還生氣呢?”
沈明臻本來想以沉默表示憤怒,但是又怕太沉默折絳又回去睡了,於是咳了一聲,清清嗓子,鼓足丹田,重重的哼了一聲。
折絳:“…………”
嫁給這麼個人,她也是不容易的。
但今天的事情,屬於她理虧在先,於是起床披了件衣裳,走到榻前看著沈明臻。
沈明臻:“.………”
“你看我乾什麼!”
折絳:“我做點什麼你才會開心呢?”
沈明臻得意了。
他覺得自己的“冷戰策略”得到了成功,於是一骨碌爬起來,將被子往身上一搭,把自己攏起來,像個土撥鼠。
他拿腔拿調的,仰著頭看她:“你先欠著,等我想好了再說。”
折絳:“.…………”
這就哄好了?
她又轉身回了床上,卻發現睡不著了,隻好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書,就著燈看了起來。
沈明臻卻坐不住了。
他想去折絳那邊看看。
她在看什麼書呢?
又是話本?
他伸長脖子看了眼,否定了這個猜想。
封皮是黑色的,像是正經書。
本朝的豔本為了吸人眼目,都做成了花花綠綠,他雖然沒看過,但是他的朋友們經常懷裡塞一本。
那她看的是什麼呢?
他抬起頭,裝作不在意的問:“你要不要喝水啊?”
折絳看他一眼,“要?”
沈明臻將被子一甩,噠噠噠的去桌子邊倒水了,再噠噠噠的走到窗邊,十分理直氣壯的問:“你看的什麼啊?”
好似他端了茶倒了水,就能問問折絳的事情了。
折絳覺得好笑,晃晃封皮:“北疆史記。”
沈明臻本朝的曆史都學的不好,更彆說外朝了,要是彆人看,他鐵定要說一聲:“看它乾什麼,能換錢嗎?”,但是折絳看,他就覺得自己不但說不出這句話,而且,他還有點因為自己不能接一句:“啊,這書我也看過,我覺得某某某怎麼樣怎麼樣”而惱怒。
他啟蒙的時候怎麼不學這本呢?
那樣他一定就記得了。
沒錯,他五歲啟蒙,讀書十載,至今卻依舊隻記得啟蒙用的千字文。
折絳喝完了茶,他接過茶杯,理應來說是該去桌邊放茶杯了,是該回榻上了,但他此刻卻不想挪動,他甚至有些難堪。
一時間,他的腦海裡甚至響起了千字文第一句話:‘’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下麵一句是什麼?
啊,忘記了!
他的臉喪氣的厲害。
折絳:“…………”
兄弟你想什麼從你臉上就能看的出來好不好?
她張張嘴,正要說話,就見他神情瞬間警戒起來,像一隻受傷的貓,貓眼一垂眸,說了一句:“我知道我擋著你的光了,我現在就回去。”
他重重的踢著鞋,蹬蹬瞪的脫鞋上榻,將被子一拉,捂住了腦袋。
折絳:“.…………”
她好像又戳他心了。
但是她沒做什麼啊?
隻是這次她看不進去書了。
有時候嫁給一個幼稚鬼是件需要考驗心理素質的事情。
她不得不又下床,又走過去,“你要睡了嗎?”
沈明臻嗡裡嗡氣的,“睡不著。”
折絳:“一起看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