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五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是因為侮辱他的人是債主,便忍下了臟話,反而勸沈明臻跟他一塊做生意。
“你現在成婚了,媳婦家還是勢頭正旺的新貴,那嫁妝喲,羨煞了多少人。我說你小子,有福氣。”他悄悄的道:“這麼的,你要是信的過哥哥我,你借我的這一千兩銀子,就算做合夥了,怎麼樣?”
沈明臻盯著他:“你不怕我爹打斷你的腿?”
林五本想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就得了,但又怕“事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真被沈國公知道了,那就是自家老頭子也保不住他,於是臉子一甩,丟下一句:“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就去後院指導掌櫃的如何摻假做假去了。
沈明臻也不追,愁苦的拖著下巴撐在桌子上,仔仔細細回憶還借過錢給誰。
不過,既然林五忙著和掌櫃的造假,他也不敢吃這裡的飯了,遣了空明去買燒雞:“稍微加點辣子,我嘗嘗能不能接受。”
他也想跟折絳吃一樣的菜。
這樣也能有個共同話題不是?
這時,客棧裡突然進來一位白衣少年,看著十五六歲,臉跟沈明行一樣一樣,都冷冰冰的,好像誰都欠了他錢似的。
沈明臻因為不太喜歡自家哥那種欠債氣質,所以連著對這位白衣少年也不感冒。
他換了個方向撐下巴,繼續做一個憂愁的貴公子。
隻是他是對著門坐的,無論換哪隻手托腮皺眉,都能看見門口。
於是,他又看見了今兒的第二個客人。
這回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穿著淡黃色上襖下裙,倒是有些可愛。
沈明臻看見她蹬蹬瞪的跑到了具有欠債氣質的公子麵前。
原來是一塊的啊。
他想。
店裡的小二已經上去問了,“公子爺,你想吃點什麼啊?我們這裡的招牌菜有吳越羹湯,清燉甲魚,炮羔羊,醋烹鵝。”
沈明臻就見那白衣人不說話,冷冷的坐在那裡,好似一尊不動彈的佛像。
還是那小姑娘道:“小二哥,你們還有其他普通菜肴嗎?”
店小二便對這站在一邊規規矩矩的小姑娘笑:“還有其他的,都寫在那邊的木牌上了。”
小姑娘軟軟的看著木牌糾結了,“那就要一個燉.....燉牛肉?”
她抬頭,苦兮兮的道:“大人,我不認識那幾個字。”
白衣男人依舊不置一詞。
小二便後背一涼,立刻想給她念念。
他本來是林家的仆人,臨時被抓來當小二,並不熟練,且之前來這裡的人都是跟他家少爺一塊的,書童都是跟著一起識字的,也用不著他報菜名,所以剛剛一疏忽,竟然忘記了小姑娘不識字的可能性。
——他看她穿的好,還以為是個大家小姐來著。
但這會兒瞧著,卻更像個得寵的侍女。
誰知他剛想說話,就被這大的公子爺微不可見的瞪了一眼,小二當時就嚇得噤若寒蟬。
沈明臻跟白衣公子是背對著的,他皺眉看著小二,覺得他也太呆了,待會一定要跟林五說說,將人換了——就憑這小二的水平,他就能看出酒樓的生意為何不好,自己為何要不到債了。
這也太不專業了。
不過又覺得這店子裡常年不來生客,今兒個好不容易真的有了個客人,不能讓人因為小二不靈光就氣走了。
但要他一個堂堂沈家少爺給人報菜名,肯定也不成,於是站起來,站在後院門前撩起簾子喊:“林掌櫃,來客了。”
掌櫃的沒出來,倒是林五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草他娘的,這麼早來乾什麼!”
他還以為是木山書院的人來了呢。
但一看人不認識,大聲道:“你他娘誰啊?”
話一出來,就被一雙筷子嗖的一聲打中,帶著疾風,擦著林五的臉過去,沈明臻呆在原地,林五臉皮劃破了,他好半響摸著血吃痛一聲,勃然大怒:“艸你爺爺的,敢打你老子!”
人一生氣,輩分就忘記了。
沈明臻雖然膽兒小,矯情,還嬌氣,但也是在紈絝圈子裡混了這麼久的人,也許讀書人被人打了會想著告狀講道理,但對於紈絝來說,被打了,就一定要打回來。
他啊的一聲,提起拳頭就上,然後又被飛來的凳子打破了腦袋。
血從腦袋上流下來,生疼生疼。
許是苦其心誌真能提高文化素養,沈明臻突然在腦袋裡冒出兩個詞:無妄之災,殃及池魚。
再然後,就思考了:這時候應該要報家號了吧?
他們明顯打不過。
這時林五又被踢了一腳,沈明臻聽他罵:“你他娘的是什麼人,知不知道老子是西城鎏金巷林家,我爹乃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