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執著於成為一個“名士”。
他要住破草廬,搖破扇子,養鴨子,最後還看上了蒼竹院的竹子——這能顯示他的品格如竹子一般高尚。
“移幾株去我那歧軒堂,我看看,要這株,這株,這株也挺好——”,他在蒼竹院裡走來走去,“那花也不錯,也移點給我吧。”
沈明臻無所謂的點頭,“好啊。”
李先生不滿意了,“你這昏昏欲睡的,昨晚做賊去了?”
沈明臻驀的抬起頭驕傲道:“非也,學生昨晚隻是讀書太晚,這才有些犯困。”
李先生嗤然一聲,“晚上不睡好,白天怎麼能讀好書?你彆學你爹的,虛榮!”
沈明臻好奇問:“我爹怎麼了?”
李先生憤憤不平:“你爹當年在學院裡總是考甲等,但平時也不見他似彆的甲等同窗一般手不離書,先生俱誇他天賦最好,要不是我有一回撞破了他晚間偷摸讀書,還真被他騙了去。”
沈路還有這樣的時候啊。
他覺得自己抓住了沈路的一點小把柄。
沈明臻就笑的奸賊起來,李先生一扇子拍他頭上,“你瞧瞧你那樣子,老鼠偷了粟米似的,做我的學生,不僅模樣要拿得出去,你還得端著,喜怒不形於色,懂嗎?”
一個得道的名士,手底下可不能有這種傻大個。
沈明臻隻好斂眉肅目,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李先生嘀咕了一句:長的好看真有優勢!
他今天來主要是想帶著沈明臻去山上“挖仙草”。
“我想煉一種新的丹藥,需要一味沁心草,正好京都紅雲山上有,你跟我一起去。”
沈明臻不敢不答應,且他在府中讀了半月多的書,也悶的很,於是欣然道,“那便走吧。”
李先生卻讓他去換衣服,“走什麼走,你看看你穿的這衣服,怎麼爬山?啊?”
沈明臻無奈的道:“那我去換件衣服。”
李先生:“彆了,你的衣服估計也是綾羅綢緞,穿我的吧,先生我不嫌棄你。”
沈明臻:“……………”
“先生,隻是去挖個草,我穿自己的衣服就行了。”
又不是去乞討!
——李先生的衣服全都有破洞好不好!
李先生卻語重心長,“傻徒弟啊,先生今天就教你一招,說不得你會受用一生。”
沈明臻噠噠的過去,連忙倒水倒茶,準備學習新學識,“先生,您請說。”
李先生摸摸胡須,很是滿意,“孺子可教也。”
他道:“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形式,你看看我,這副樣子,都是按照名士的標準來的,你再看看你,穿的如此精致,像個什麼名士弟子?你穿金絲戴玉佩的,站我身邊,沒得也讓我沾上銅臭味。”
“但你換身跟我一般的衣服,彆人看見我,再看看你,便以為你是同我一般的人了。”
沈明臻:“.…………”
同你一般是叫花子嗎?
他正要反駁一下,李先生卻一搖一晃的在躺椅上眯著眼睛道了一句:“當你裝的像個什麼樣時,彆人就以為你是什麼樣了。”
沈明臻便將反駁的話咽了下去,因為他對這句話深有體會:就像杜子金,裝的好像清風白月一般,其實內心肮臟不堪。
但那又怎麼樣呢?如果有一天兩人同時被指責調戲良家婦女什麼的,那大家一定會相信罪犯是他,而不是杜子金。
——李先生還是有點才華的。
沈明臻被他這麼一說,於是心悅誠服的讓空明去歧軒堂取一件李先生的衣服,暗暗叮囑道:“挑件新的。”
他第一次穿彆人的衣服,心裡還是有點不是很適應。
李先生當做看不見,這種傻子他一天能忽悠好幾個。
於是等兩人都收拾好了,便俱是穿的破破爛爛的,空明在一邊捧著沈明臻換下來的衣服有些欲哭無淚:這樣子被人看見,少爺的臉麵就全沒了。
但是今天李先生還不允許他跟著一塊去。
“少爺,你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為上,山上蟲蛇鼠鳥多,您要不要再帶點藥粉?”空明一邊走一邊詢問。
李先生嗤然一聲,“又不是剛斷奶的奶娃娃,隻不過去個山上,值得這樣?像個娘們似的,怪不得你爹看不起你。”
沈明臻立刻斥退空明:“你彆絮絮叨叨的,跟少夫人說我今晚晚點回來。”
其實第一次沒帶著小廝出門,他確實有些虛,但是被李先生這樣一說,虛也得掩飾著,他蹬蹬瞪的踩著步子出門,昂著頭挺著背,好似一個要出戰的將軍。
但沒昂多久,他就氣喘籲籲的,緊趕幾步道:“先生,我們就,就這樣走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