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女兒嫁人，就像是賭錢，賭贏了就是錢，賭輸了，不過是賠了一個女兒罷了。
何姨娘就看的不一樣，“你隻看你姐姐們不好，可她們可曾餓過肚子，可曾受過大難？”
莫十二覺得何姨娘跟她簡直不是一個思路上，她回嘴道：“我們這樣的人家，為什麼要拿餓肚子和受難來衡量！”
何姨娘就笑，“你看，你心浮了。十二，你要認命。”
莫家是世族，這沒錯，莫家是有錢，這也沒錯，可是莫家十三個女兒，庶出的女兒本就不值錢，京都對於庶出女兒許是寬容些，可江南卻規矩嚴，庶出的好人家不要啊。
何姨娘彆的不知道，可卻琢磨出一點，自從嫁老三開始，莫家就有些走下坡路了，一年一年的，兒孫都沒有出息的，便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把女兒嫁給看好的秀才舉人，反而是一個好出路。莫老爺至今還養著不少讀書人呢，那趙天祥隻不過是其中之一。
她道：“你看吧，你爹爹如今看你大姐姐，啊，不，看你大姐夫，可比你大姐姐都重要。”
***
此次來江南的，有兩種人，一種是沈明臻這種什麼都不愁的權二代，遇見事情就犯慫，一種便踏踏實實來乾活的人，這樣的人讓他敬佩，甚至隱隱還有些羨慕。
——人家是實打實科舉出來的，人家是實打實肚子裡有貨的。
這賑災，怎麼分發糧食，怎麼收容災民，怎麼修水壩，怎麼重建房屋，怎麼發還田地，怎麼統計人口，這都是人家手到擒來的事情，作為一個什麼不懂的人，所以被人呼來喝去的跑東跑西，沈明臻沒有二話說。
說啥呢，敢這麼叫他的，都是他爹那輩了，都是有功績的，本來剛開始隻有一個耿直的大人叫，後來人見他乖的很，更多的人就吩咐他乾事了，王俊茂就道：“你倒是沒架子。”
沈明臻就笑，“出來一趟，總要學點東西嘛。”
他一趟趟跑，學到的東西可比跟著太子殿下跟人嘮嗑強多了，不說沒風險吧，學的還挺多，太子隻休息了兩天，就見沈明臻黑了不少，一打聽，嘿，這是個實乾家。
行吧，實乾家也是人才，肚子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便不再勉強，換了個人跟著，倒是讓沈明臻鬆了一口氣，可是當天晚上也睡不著了。
人都是貪心的，沈明臻也不例外，這太子殿下叫他跟著出門吧，他害怕，尋思著裡麵有大動作，彆將自己賠了進去——智商就那麼點，經曆就那麼些，唯一值得拿出來說的，就是個學方言的本事，可這靠死記硬背，也就是背的快了些，至於官場這些嘛，知道倒是知道點，可他一隻菜鳥，鬥不過老狐狸啊。
沈明臻很害怕給人坑了，給沈家找麻煩。
可現在人家太子殿下終於不找他了吧，他反而唉聲歎氣的，覺得自己可能喪失了一個好機會。
自己怎麼就這個性子呢？
這也太不是個當官的料了。
於是晚上輾轉難眠了一夜，第二天精力不濟，被派遣到修護城河的地方監工，一不小心，掉進了河裡。
——這也太丟醜了！
不過，他當然不能這樣說啊，被撈上來後，一副落湯雞模樣，派遣他來的老大人一看就笑了，然後裝模作樣的安慰，並且迅速上報，給他弄了個工傷，還寫了封表彰折子遞給了太子，大概意思說沈明臻多日連軸轉在地方上，憂心災民，吃不好，睡不好——沒瞧見瘦了那麼多，來的時候是個白白淨淨的大小夥子，現在成了個黑炭麼？即使是黑炭，從水麵撈出來的時候，那黑眼圈一層一層也像是拋了油光似的顯而易見，不是憂心災民是什麼？
沈明臻躺在床上聽空夏說老大人這麼吹他，心虛的很，嘴角卻翹了起來：還是人家有經驗，沒說你蠢，反而說你有功勞。
這折子遞到了太子那裡，太子笑了，然後又寫了兩句沈明臻的功勞，放在一處，等要給京都送消息的時候，摻在了眾多折子裡，送回了京都，送去了禦書房。
在眾多功勞的大臣裡，沈明臻十分不顯眼，可耐不住他有個皇帝心尖尖的心腹爹和哥啊，就是他媳婦，人家皇帝也是知道的，於是就拿出來說了，“我就說這兩孩子般配。”
對，明麵上這婚事還是皇帝給賜的。
沈路連忙跪下說感謝皇帝雲雲，將馬屁拍的飛起，沈明行和眾多大人在一邊看了自愧不如：人家得盛寵，也是應該的。
然後皇帝就順著問沈明行戶部撥到江南銀子的事情，沈明行一板一眼，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皇帝就納悶：這兒子可不像老子。
可就是這般的性子，他才敢將戶部交到沈明行的手上。
皇帝很滿意。
沈路也很滿意，回去就給沈明臻寫信，快馬加鞭的送走了。
與此同時，沈明臻卻眉頭緊鎖。
他莫名其妙的收下了很多禮！
不是掉下水了嗎？不是被說的很嚴重嗎？人在床上躺，錢從天上來，他的同僚們，本地富商們，本地官員們，一個個來看望他，看望他還不得表示表示？這個送銀票，那個送藥材，還有的心思巧，專門送了女人穿的布料和首飾（這是聽說沈明臻那句情癡的），來了就問好，關鍵是送的也不多，就那麼個意思。
沈明臻煩都煩死了，卻還不能表露出來，隻能笑著跟人家嘮嗑。
這個說哎喲，沈典事，您真是勞苦功高，要好好保重身體啊，然後獻上自己的禮物，多是藥材，不好不收，那個說我給你尋摸了塊玉，養人，送禮都行，指指禮物，一臉深意。
人也沒求你辦事，人也不管你願不願意收，而且拐著彎還能扯上關係——江南有絳絳的大姐夫家，二姐夫家，有大嫂嫂的娘家，還有眾多他爹的學生，沈二老爺的故友，沈明行的同窗——
沈明臻：“........”
我他麼不認識啊。
人家一窩蜂來的，走的也是一溜煙走，沈明臻看著禮物苦惱啊，煩悶啊，心虛啊，覺得這就是賄賂！
赤/裸、裸的賄賂！
他立馬就謝絕來客，給他爹寫信，表示這些人看的肯定不是自己的麵子，而是您老的麵子，是沈國公府的麵子，我也不知道給你招麻煩沒，這些禮我都不動，人的名字我給你寫上，你給我回信怎麼辦吧！
他的仕途生涯裡，跟人吵過，跟人打過，可就是沒像這般，被人賄賂過啊。
人生第一次收賄賂的沈明臻迷茫了。
他的心就更虛了。
他先是覺得這是賄賂，然後就覺得這算不算捧殺？
他之前沒取媳婦的時候，是經常鬥蛐蛐鬥雞打架生事，可是這不犯法啊，他心裡舒坦，現在犯法了吧？
可是人家也沒找他辦事。
哎喲，沈明臻又睡不著覺了。
從小，他就害怕犯法。
這還是他爹嚇唬的。
自從他成為一個忽悠人不讀書安於享樂的公子哥之後，更兼之和隔壁秦四鬥了幾回蛐蛐，十分具備紈絝潛質，他爹就每天在他耳朵邊說大理寺的卷宗。
這個犯法，乾了些啥事，被殺了。
那個犯法，乾了些啥事，被流放了。
後來大了一些，沈明臻常從大嫂嫂那裡坑蒙零花錢的時候，沈路再次未雨綢繆，這次講案宗，就不講其他的了，專門講貪官汙吏受賄，而且為了嚇唬他，將其中在牢獄裡的生活還說了一遍，不僅如此，逮著有空了，還帶他去大理寺的牢房裡吃吃茶看看審訊犯人，獄卒們小時候還見過沈明臻嚇的頭一次抱緊沈路大腿的樣子呢！
所以，在夫子因為特意關照他們這些富家少爺送些自己製作的練字紙張時，彆的小夥伴都是理所當然，隻有沈明臻一個人汗毛聳立，又不敢丟了去，心慌意亂的找池塘將紙給浸濕了拿石頭沉入塘底，毀屍滅跡，不敢帶回家。
——他人生十六年，唯一收禮收的心安理得的時候，便是過年時彆人給的壓歲錢。
就是這個人，竟然收了這麼多具有深意的“陌生人親朋好友”的禮物，這還了得，於是黑眼圈就更嚴重了。
老大人巡河回來，見了人還納悶：夭壽哦！吃了那麼多好東西，怎麼還養成這麼個德行？
這樣回去，可不好給沈路交代啊。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熬夜看完了，我今天還沒準時視頻打卡，鬨鐘沒鬨醒我，韓劇害我！
然後，閨蜜又推薦我看什麼藍色大海的傳說，我這回要等到周六再看！嗯，不能再熬夜了。
晚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