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2 / 2)

嫁給一個紈絝 枝呦九 17469 字 7個月前

她笑了一聲,道:“我去外間拿點擦傷藥,你自己把衣服脫了,待會給你擦擦。”

——啊——脫,脫/衣服啊——還擦藥啊——

這不就是肢體接觸了嗎?

沈明臻就由羞愧變成了羞澀,他磨磨蹭蹭的解衣寬袍,然後突然間看見了放在榻上的鏡子。

鏡子裡的豬頭臉,並不如他自我以為的那般英俊而富有陽剛之氣,而是醜不堪言——

他剛剛為了博取絳絳的同情心還特地將臉湊過去了!

完蛋了,他想,這下子,他徹底沒了容貌的優勢了。

自覺破繭成蝶的沈明臻領悟了成長的痛苦後,看什麼都帶著一股子蕭索味道。

他啃了一口小糕點,砸吧了一下嘴,手拍在長欄上,食指有規律的輕輕敲動,看著雲淡風輕,心裡卻著急想出一首人生多“寂寥”的詩來裝個逼。

折絳今天拿了書到院子裡曬太陽,見他眼睛急得咕嚕嚕轉,毫不避諱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看:“想不出就彆想了。”

肚子裡本來也沒多少貨。

沈明臻大受打擊,也不憂愁寂寥了,蹭蹭蹭過去,跟她商量起事情來。

“絳降,你說,我將來做什麼啊?”,他拖著腮,認真思考人生。

折絳不假思索:“都行。”

沈明臻哼了一聲,覺得折絳頗沒有誠意,他有些猶豫的問:“你說,我現在讀書還來得及嗎?”

折絳直接點頭:“來得及。”

擱現代,沈明臻剛上初三或者高一呢

她這話說的毫不猶豫,沈明臻感動了。

若是今天沈路聽見這話,必然要劈裡啪啦將他從頭到尾損一遍,說他蠢,說他笨,說他活著就是為了浪費,最後憤然離去,讓他死了讀書的心,少白日做夢。

若是沈明行,應該會委婉一點,先是安慰他浪子回頭金不換,然後再癱著臉對他進行再教育。

沈明臻都能想像他冷著麵容道:雖說你無才無德,這些年一無所長,人說三歲看老,你都十五歲了,想來這輩子可以看到頭了,大哥確定你沒什麼能耐,還是不要掙紮了。

雖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但換浪子出頭的金子顯然要花費更多。

於是,如此直接肯定他的折絳便更得他歡喜了,他感動的道:“你放心,將來我一定出人頭地!”

至少,不能讓人覺得待在他身邊不安全。

他昨天晚上就想了,從被打到現在,他查不到打他的人,被打了也沒有能力打回去,就是被打之時,也隻能抱頭挨打,實在是太不霸氣了。

而且,連一個奴才都會覺得他沒本事護不住人,那作為他妻子的折絳不是更認為他不可靠嗎?

沈明臻不想讓折絳覺得他不可靠。

他想成為一個大家都信任的人。

總之,他存了一肚子的傲氣,想著一鳴驚人!

折絳被他看的惡寒,揮揮手,“那你就去看書吧,彆總說不做。”

沈明臻雄赳赳氣昂昂走了。

就像一隻大搖大擺的大白鵝。

折絳將書從眼睛處挪開,偏頭看前麵急切想獲得大家承認的少年郎,嫣然一笑,然後又將書挪回去,往搖椅上一躺,又沉迷於將軍家的小淘氣話本了。

****

沈明臻原以為被打事件就這麼過去了——他之前被揍的再厲害也沒見沈路和沈明行給他報仇,就連大嫂想給他多一點零花錢做補償也會被無情的剝奪。

但當他於四月三日剛剛選好書桌,選好四書五經,選好江南瀘州送來的毛筆,再從沈明行那裡蹭來上好的洛陽紙,更央求著折絳給他的書房從暖屋摘了幾朵蘭花插瓶——花瓶用的是大嫂子那順來的青花瓷。

如此這般布置,他進書房前還沐浴焚香了一回,這才朝聖般進了屋,誰知剛坐下,空明就在外麵急匆匆進來,大叫道:“少爺,少爺,奴才找到打您的人了!”

空明滿頭是汗,臉色通紅,一看就是飛跑過來的,他滿臉喜色,叨逼叨叨逼叨說了半天。

沈明臻聽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他不是遇見了白衣男人,而是跟著白衣男人的小女孩。

“奴才這幾日都憂心不能為主子分憂,因此分外著急,日也想夜也想,最終感動了上蒼,讓他老人家讓奴才遇見了凶徒。”

沈明臻很嫌棄他這般囉嗦,直接道:“說重點。”

空明:“那個小姑娘現在就在秦家!”

沈明臻驚訝:“秦家?”

空明愣住,然後急急搖頭:“不是不是,不是秦家,是秦家的宅子,現在住的是穆家!”

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一個道理:流氓和紈絝之間的差彆隻有一張臉而已。

他現在醜不拉幾的,衣裳還半開半遮,眼看就要脫離紈絝的隊伍去流氓堆裡混飯吃了,當然要及時懸崖勒馬,注意容貌。

那手上拿一本書,就是他觀察多年的提高容貌的必備姿勢,比如沈明行,就是靠這個讓大嫂喜歡的,說的文雅一點,便是:腹有詩書氣自華。

他覺得有本書在手邊,心就不那麼虛。

而且,為了讓這“華氣”顯得充足一點,他有模有樣的分析起了白衣男人的身份,好讓他看起來聰明一些。

“那人如此囂張,家世一定不弱,但我和林五都不認識,恐怕是外來的。”

京都一共就那麼大,年齡相近的人基本都認識,且自來都是才子不認得紈絝,沒有紈絝認不得才子的——因為那都是家長口中彆人家的孩子!他們恨之入骨!

他哼哼了一句,“我覺得他身份不簡單。”

可能因為腦子裡的水倒了出來,沈明臻覺得自己濃縮的小腦袋簡直就是精華,“林五家他不忌憚,那他總該忌憚我家啊——沈路可是當朝首輔呢。”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一瞬間竟然有些飄,認為自己的聰慧誰也比不上,就是大理寺卿在他麵前都要低上一等,樂滋滋的分析道:“而且,他一定是武官家的子弟,文官家一般沒有這麼衝的性子。”

這話一說完,他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飄的太過,一時間竟然沒拉住線,忘記了絳絳家也是武將。

折家還是武將世家。

他訕訕的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折絳已經懶的管他這種性子了,讓他將衣服再脫下去些,“武將的孩子是比較衝些。你這種的若丟到雲州,便改名了,不叫紈絝,叫弱雞——你蓋這麼嚴實,我怎麼擦藥酒?”

沈明臻腫腫的臉便又漲紅了起來,像熟透了的烤乳豬。

他顧不得被叫弱雞的傷感,隻一門心思扭扭捏捏的道:“啊——還要再拉下去啊。”

都要看見屁股了。

多不好意思啊。

不過剛想羞澀的流鼻血,卻突然想起,雲州風俗彪悍,聽說都有男女大多不設防,再看絳絳這熟練的手勢,莫不是之前在雲州就經常幫彆人擦傷口?

這麼一想,他的鼻血就流不下來了,反而可能因為血液相連,導致他身體裡其他的血也似僵住了。

他顧不得遮掩豬頭臉,也顧不得去分析打他的人是什麼身份,吞吞吐吐的問:“你在家時,也幫你哥哥擦藥酒嗎?”

折絳搖頭,“我哥哥自有我嫂嫂幫著。”

沈明臻一顆心就拔涼拔涼了。

如果非要他形容,那就是被逼著讀書的這十年寒冬,都沒現在冷。

他甚是委屈的問:“那你幫誰擦啊?”

折絳沒他那麼細膩的小心思,起先沒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我大姐和二姐。”

沈明臻舒了一口氣,身子舒暢的趴回去,這才反應過來剛剛因為太過於緊張,肚子吸了一口氣癟的很,這回將氣呼回去,竟然又圓潤了起來,他暗暗的看了眼,嗯,沒有小肚腩。

折絳也反應過來了,在他背上使勁一按:“躺好,彆動。”

她惡聲惡氣的。

沈明臻卻高興的蹭蹭往前爬,膽兒肥的很,“她們是打架打的傷口嗎?你小時候也打過嗎?”

折絳被他爬近的身體嚇了一跳,她不曾這樣近距離的跟男人接觸過,更何況還是衣裳不整的,讓她覺得有些曖昧。但沈明臻的眼神實在是太清澈了,她便也沒動,不自在的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開口:“我大姐二姐常打架,但是我卻被拘著讀書。”

她五六歲的時候,折家大姐和二姐已經十五六歲了,騎得馬打得架,跟兩個假小子似的,彼時折母一直擔憂她兩嫁不出去,想拘在家裡學學針線,被折爹拒絕。

折爹覺得識字就行了,讀那麼多書不如會點武藝,將來逃命和對敵的時候實惠——難道大金圍城的時候,你能用詩書禮儀感動他們嗎?還不如期待放個屁臭暈了敵軍。

他振振有詞,話糙理不糙,說的折母也連連點頭,但就是那之後不久,老折家攀上了雲王的大腿,雖然當時雲王的腿不太粗,但是耐不住也是藩王啊,當時還是世襲小武官的折爹心思便活絡了,他想將女兒嫁去讀書人家聯姻。

就是這時候,才知道女兒家要懂那些詩書禮儀的重要性。

等他挑來選去,好不容易在母族是江南世家的雲王搭線中,將兩個女兒嫁了出去,再回過頭看正在跟小馬駒做翻滾運動的小女兒折絳,眼神裡閃爍起期待的光芒。

他特地給她延請名師教導,謹記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道理,還將她送入了來雲州做官的江南官宦家裡,在早間上完課後,便直接送她去跟人家家裡的小姐姐們做針線,學琴棋書畫,學煮茶和貴族禮儀,折爹還像模像樣的給人家出束脩,綁了個師徒名分。

折絳挑挑揀揀給他說了一遍每天要學的東西,沈明臻有些瞠目結舌:“要學這麼多東西啊。”

然後,沒來由的,他頭邊的北疆史記顯得刺眼起來。

——比起什麼都會的折絳來,他什麼也不會。

這時已經擦好藥了,折絳便又端著瓶瓶罐罐去外間,順便洗手,她喊了一聲董媽媽,沈明臻便見門瞬間打開,兩個人在那裡小聲的低頭說起話來。

外間與裡間隔著一道拱門,拱門上墜著簾子,這會兒簾子撩了起來,垂著長長的流蘇在空中晃蕩。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沈明臻覺得自己趴在榻上從裡間看外間的人,頗有些悵然若失。

可能自古文人墨客在不得誌的時候寫出來的詩句才能更多的名傳千古,沈明臻此刻借著這股悵然,記起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這是他在啟蒙的時候,沈路曾經語重心長的教過他一句話。

當時這八個字的句子比書上其他的句子都短,他賊兮兮的隻背了這一句以防沈路考察。後來時隔多年,他連這話是哪本書上的都忘記了,卻依舊記得這八字。

再後來等他決定跟著林五混的時候,又將這話具體化了一下:

優秀的人,隻跟優秀的人做朋友。

紈絝,也隻跟紈絝做朋友。

他們之間,隔著寬寬長長的鴻溝。

而現在,他突然又悟出了一句話:

——當優秀的人嫁給了一個紈絝,那這鴻溝上,就有了一架橋。

不是你走過去,就是她走過來。

她不由得更放心了,恨不得立即寫封信回雲州告訴老夫人如今夫人過的很好。

不過沈明臻是吃不得辣的,董媽媽又殷勤道:“二少爺,您今兒個可要嘗嘗清淡的雲州菜?老奴彆的不敢說,做菜的手藝是拿的出手的。”

沈明臻隨意嗯了一聲,他自小對口腹之欲沒什麼強烈的喜好,不挑食。

倒是折絳聽了開始點菜:“葫蘆絲炒肉,土雞悶鍋,還要個南瓜湯。”

董媽媽一合計這後三個菜都是清湯,且也夠吃了,應了聲,出門便擼袖子向廚房,臉上暈了一圈激動的紅,支使這個洗菜那個淘米的,忙的團團轉。

正忙著,就聽小丫鬟過來喊她:“董媽媽,夫人說大少夫人來了,加個茄子玉米,煎鍋飯。”

董媽媽哎了聲,心裡卻想著這兩個菜也是折絳愛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少年已過,再無少年。】就結束啦。

咱們還是走歡快風格。

本來第三卷是【少年輕輕撫他的弦】,更改為【韶華終為少年留】

麼啾,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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