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猝不及防(1 / 2)

六姊妹 伊北 6049 字 3個月前

財政局門口,家歡和秋林麵對麵站著。

“下雪了。”家歡臉上掛笑。

秋林說:“所裡的那筆款子到底怎麼打理,大專家,我等你的方案。”

家歡說:“放心吧,我們是最保險的。”

秋林是來找她谘詢業務的。不過,當他問來問去就那幾個老問題,家歡感覺到,張秋林是“沒事找事”而來。或許是專門來見她的?他回國有幾天了。家歡不往深了想。何苦,何必,都是結了婚的人。這故事早已經結尾,不可能有續篇。

但對秋林,家歡還有些好奇。

她裝作毫不知情,“怎麼樣?發達國家都待過了,回到我們這小城市,不適應了吧。”

秋林不失風趣,“噯,怎麼是小城市,1984年國務院就批準淮南十三個較大的市了。”

家歡話鋒一轉,猝不及防地,“麗莎呢,什麼時候回來?”

秋林正麵迎接,“我跟她已經離婚了。”

原本,家歡隻是打算敲敲邊鼓,看看他的反應,探探他的底,無論是真是假,她以為秋林總要遮蓋一些。誰知秋林不見外,一下就掏了實底,光天化日,赤誠相見,家歡反倒被這個真相打得不知所措。不曉得怎麼接話。虛與委蛇慣了,偏偏怕這種掏實錘的(土語:實打實,不說假話的)。

“這個……”有些結巴。

“都過去了。”秋林故作灑脫。

“不知根知底還是靠不住。”家歡沒頭沒腦冒一句。

一陣風吹來,門口白玉蘭樹上的雪紛紛落下,撲在兩個人頭上,家歡秋林都驚得連忙打掃。家歡穿得少,脖子上光溜溜的,雪頑皮地滑進去,冰涼。家歡一邊笑一邊叫。

秋林連忙把圍巾取下來。加拿大貨,駝色羊毛質地。繞在家歡脖子上。家歡連忙說不用不用。秋林堅持。

“你冷,你需要。”他說。

家歡隻好戴著。一瞬間,心底熱流湧過,這場雪似乎也不剩什麼了。路邊,方濤的車停著。不早不晚,他將將好目睹秋林給他親愛的老婆戴圍巾那一幕。瞬間氣壯腦門。拉開車門就要衝上去。“四哥!”宏宇也趕來了。在他背後喊。

方濤站住腳。宏宇追上來。“四哥,怎麼開這麼快。”他手裡拿著對講機,一臉急切。“什麼事?”他問宏宇。

宏宇說:“龍王溝路突發車禍,剛接到通知,讓我們去把幫著營救一下。”事發突然。又是營救。方濤無法拒絕。兩個人連忙上了車,往龍王溝路去。再看財政局門口,人,杳無蹤影,隻剩一株巨大的白玉蘭樹,頂風傲雪。

雪地裡,光明在前頭跑著。原飼料公司改名為白藍集團,但廠房沒變,場地沒變,下了雪,白茫茫一片。光明央求爸爸衛國一起來玩雪。腳上穿著三姨家藝新送的深藍色雪地鞋,光明跑得飛快。這鞋正派上用場。

顧得茂的女兒也在玩雪。光明叫她一起。樹叢間,一隻野兔探頭探腦。兩個孩子發現了,悄悄靠近。“爸!”光明輕聲,跟衛國打手勢。衛國在後頭,他走得比較慢。雖然胖了些,但身體還是沒恢複。小兔子出樹叢了。白色大地上,一個灰色的小點。光明不猶豫,一個前撲,捉住了小兔子的後腿。兔子亂撲騰企圖逃跑,顧得茂女兒連忙上前幫忙。兩個孩子四隻手,兔子隻好就範了。“爸!”光明興奮地回頭找衛國。卻不見他的身影。

“爸!”光明拎著兔子耳朵,往後走了幾步。小兔子還在鬨騰。

雪地裡,陳衛國正麵朝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爸!”光明驚慌地。一撒手,兔子迅速跳開,跑了。“爸!”光明嚇得沒了神兒,“爸——我是光明,爸!爸!”顧得茂女兒連忙朝辦公樓跑。她要去叫人。

人送到醫院,家文也趕來了。診斷結果,病情又有所發展,更嚴重了,肝硬化轉為肝腹水。經過細胞活檢,一周後,醫生明確告訴家文,她的愛人現在已經是肝癌晚期。當場,家文失控,大聲叫著:“不是說隻是肝炎,肝硬化!你們這是誤診!誤診!屬於醫療事故!”醫生平靜地離開。空留家文一個人麵對殘酷結果。

家文靠在醫院走廊上,淚流不止。

不,她不能倒下。還是要治,並且不能讓衛國知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再借點錢。家文最怕借錢。她首先想到回自己家借,但不行。這是衛國的事,她必須跟陳家幾位說清楚,現在要救的,不光是她的丈夫,還是他們的弟弟。家文騎著自行車,直奔黨校。是個大禮拜,克思去學院教課,周末也有學員來上課,屬於函授班。混個文憑的。陶先生在家,光彩坐在窗前寫作業,院子裡,一枝寒梅盛放。紅得血淋淋的。家文說明來意。陶先生皺眉,“會不會是誤診?”家文含淚,“查清楚了,但還能治,至少可以減輕一點痛苦。”陶先生狠下心腸,到屋裡轉了一圈,又出來,“現在也實在困難,這點你先拿著用,回頭讓你哥再給送過去,得去銀行解除定期。”家文接過來,低頭一看,四百塊錢。她瞬間明白,他們覺得衛國是個無底洞,不想投資了。黨校她不會再來第二次。再去四小。她不想讓鮑先生看到,便偷偷讓鄰居把春榮叫了出來,兩個人到辦公室談話。春榮心疼弟弟,給了一千救急。去找春華,春華也給了一千。家文拿了錢,又去娘家借。媽和老太太是沒錢,大姐兩個兒子,自己又賣菜,沒什麼積蓄。要借隻有老三老四。老五離婚帶孩子,老六剛結婚,也是窮得叮當。想來想去,還是找老三。

家文站在家藝家門口。細雪在天上飄,今年雪下得勤,路上都堵了。廖姐來開院子門。家藝抱著個大手爐。工藝廠不景氣,全場員工工資僅靠當門子一溜門麵房出租發。家藝索性當起家庭主婦,日日在家安守。

“二姐,這展子(土語:這會兒)怎麼來了?”家藝估摸著有大事。

家文來不及細說,直接講重點,聲音有點小,“我想借點錢。”不得不張口,為了衛國。

“怎麼搞的?”

“你姐夫的病……”家文不忍細說。

“要多少?”家藝爽快。危難時刻,她不含糊。

“三千。”家文報了個折中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