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心連忙讓家喜出去看。家喜領命,還沒出院門,小玲進來了,直直進屋。
一時間全場無聲,都看著小玲。
美心先哭了。老太太滿麵柔和,無限慈祥。小玲鼻酸,但還是笑,“媽,這不回來了麼,好麼好生的,怎麼又哭了。”
美心鼻涕冒泡,埋怨,“電話也不打一個!在外頭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小玲忙說:“打了呀,給三姐打了幾個。”
家藝不背這個鍋,忙解釋,“是打了,都是借錢,不好跟媽說。”
美心對小玲,“在外頭苦著了?”
小玲說:“三姐,回來十倍還你。誰沒點奮鬥曆程。”
家麗對老四,“去,把鋼精鍋端來。”又對大夥,“都彆站著了,吃飯吧。”小玲摩拳擦掌,“小棗稀飯。”
老太太道:“不虧是這個家出去的。”
小玲嘿然,“聞出來的。香。”
美心道:“你知道你奶念叨你多少次!”小玲上前抱住老太太。人回來了,老太太心放到肚子裡,突然想起什麼,又問:“那個仇家,不會又來找吧。”
家喜插話:“那人販毒,已經被抓,要判刑,時間還不短,老五很安全。”其實小玲就是得到消息才回來的。
老太太歎,“善惡終有報,時候總會到。”
家歡去廚房端稀飯,一抬頭見院子裡站著個人,唬了一跳,大喊,“哪個!黑燈瞎火裝什麼鬼!”那人嘿嘿一笑,小玲聽到外麵響動,連忙出來,上前拉住那人,道:“這是我四姐,”又對家歡,“這是小黃。”家歡哦了一聲。一屋子人透過窗戶聽得真,卻不知這小黃是何方神聖。待領進屋,才見小黃是高個子,瘦長臉,留著分頭,黃黑皮膚,臉上有些痘坑,眉骨高高的,眼睛不小,鼻孔同樣大,身形也瘦。年紀不好說,估摸著應該有四十。
家麗猜出七八分,朗聲對小玲,“老五,領回來了,還不介紹一下。”那男子訕訕地,賠著似有似無的笑。
小玲倒大方,“阿奶,阿媽,這是我男朋友,小黃。”
小黃連忙點頭哈腰,叫阿姨,又叫奶奶。小玲從大姐到六妹依次介紹過去,小黃挨個招呼,又從口袋裡摸出一遝紅包。分發下去。家麗喝止,“這是乾什麼?”
小玲說:“讓他發,他們那的規矩。”
眾人隻好拿了。家麗招呼吃飯,各人就坐,晚上這頓不擺大圓桌,三三兩兩散著,端著碗吃。美心盛了點八寶菜出來,小碟子裝著,讓小黃吃。
老太太問:“小黃啊,今年貴庚?”
小黃口音很重,“剛剛好三十九歲。”
美心問:“哪裡人啊?”
小黃笑著,“祖籍福建龍岩,老家還有房子,現在深圳居住啦。”
家麗伸手,筷子頭點了點,“和小玲怎麼認識的?”
小黃說:“在夜總……”小玲白了他一眼,攔阻,“工作場合認識的。”又不耐煩,“這剛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呢,問得人一頭汗。”美心連忙笑說不問不問,吃飯吃飯。
一頓飯吃得尷尷尬尬,老五歸來的喜悅,被“不速之客”的到來打擾。家麗也想過,既然出去了,又是獨身女人,小玲免不了要找人。可她沒想到這麼快。這冷不丁從外頭帶回來一個人,不知根不知底,除了表麵的那些東西,問不出個什麼來。完全憑運氣。家麗憂心。吃完晚飯,小玲和小黃回賓館。
家文、家藝各回各家,家歡還要去醫院一趟。三姊妹在院門口道彆。家歡的電動車在院子裡充電,手腳慢一些。車推到巷道口,迎麵撞見張秋林。家歡低頭想躲過去,秋林卻眼尖。
“家歡!”他叫她。她隻好站住腳步。
“你還好吧。”秋林問。他是科學工作者,業務上精細,某些方麵卻十足笨拙。四個字問得家歡火冒三丈。他知道了。聽到了風言風語。可他憑什麼問這個四個字?!她好不好跟他有什麼關係?!輪不到他笑話!同情!
“你讓開。”家歡壓住火,她還有事,當街,她也不願情緒失控。秋林偏攔著。
“軋過去了。”家歡威脅。
秋林紋絲不動。家歡真軋,車推過去,撞在秋林腿上,他不怕疼,機會難得,他要說清楚。
“你現在是自由的,我也是。”秋林點破了。
“你不懂。”家歡車頭一偏,擇路而逃。
“為什麼不能真實地麵對自己!”秋林在他身後喊,“你離婚了,我也離婚了,請允許我追求你,過去錯過了太多,因為我不知道,我不清楚自己的內心,現在清楚了,明白了,機會來了,為什麼不能成全彼此,家歡,對我公平一點,對自己公平一點,好不好?你值得擁有幸福。”
何家歡無從辯駁,事實情況是,她已經與方濤辦理了離婚,正因為有這個可笑的兒戲,丁倩和張秋林才有機可趁見縫插針。但她自己知道,事情不是這樣,她和方濤還沒完。她不能與秋林重拾舊夢。哦不,他們過去什麼都沒發生。如果有,也隻是她的獨角戲罷了。
雖然無論在誰看來,張秋林都是一名鑽石王老五,極佳的結婚對象。但從頭到尾從始自終她就沒朝那方麵想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曲終人散,沒必要再回那個舞台。她現在有家庭,有孩子,是,她和方濤有問題,但既然選擇了,這個問題就得他們倆獨自解決,而不是逃避到另一個圍城裡。想到著,何家歡才意識到自己衝動離婚蠢透了,那無異於讓原本複雜的局麵更加複雜,將自己推到懸崖邊上。
“家歡——”秋林哀求。
何家歡往前推了兩步,扭動電源,小車開走了。
張秋林在巷子口站了一會,才戀戀不舍地轉身,冷不防,嚇了一跳,一個人影陷在黑暗裡。
“媽!”秋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