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永遠年輕(1 / 2)

六姊妹 伊北 6541 字 3個月前

家喜選擇剖宮產,生下了八個月大的孩子。是個女孩。然後開始第一次化療。按照家喜的意思,她生病以及生孩子的事,都沒告訴美心、家麗和家文。還是米娟在麻將桌上得到消息,轉告給家文。家文連忙把這事跟大姐通氣。

家麗也感到意外。畢竟一奶同胞,同氣連枝。是,她怨家喜,有時候氣起來恨不得去打她,可是,真走到生死關頭,何家麗的心又有了變化。如果家喜就這麼死了,一了百了,家麗覺得還是會很不舒服。不是恨,而是惋惜。

她把這事跟建國說了。建國的意思是,“該去看看。”又問:“媽怎麼說?”家麗道:“還沒跟媽說,怕她接受不了。”

“那就不說。”建國轉念。

“可這種事,怎麼能不說,萬一……”家麗留半句話沒講。

周末,小冬和王夢回家,給美心帶了龍須酥。美心最愛吃的。

飯桌上,美心對兩個小的說:“以後彆給我買,老年人,多糖多油都不好,一天三頓吃好就行了,你們補補身體,還要生孩子……”

王夢臉發紅。結婚有一陣,肚子一直沒動靜。婆家沒說什麼,娘家倒催了不少次。她娘家總覺得不好意思。嫁個女兒不生孩子,自己仿佛也不理直氣壯。

家麗保護王夢,打岔,“媽,秋芳他們好像要回上海。”

美心道:“我知道,我就說回去再看看,多少年的老門鄰,雖然你劉媽不認人了,還是有點舍不得。”吃了幾口,又說:“家麗、建國,我想了想,現在我還算能動能行,自己也能做飯,還不需要人伺候。所以還是搬回去住,這樣小冬王夢也能多回來點,趕明王夢生了,少不了要在這坐月子帶孩子,家裡房子空著也空著。”

這事提得突然。

家麗好聲,“媽,你想得真遠,還坐月子帶孩子,在哪來?”

“這個東西說有就有,不馬虎。”美心似乎很堅決。

建國也勸、留。小冬和王夢都讓奶奶留下。可美心既然想好,去意已決,就沒有再留的道理,她笑著說,“反正不遠,就過條馬路。”

家麗反省,“是不是家裡的菜還吃不慣。”

美心擺手,“不是……哪這麼多道道,我總得回家吧。那還是我家。”眾人見勸不動,隻好由著她。家麗和建國商量,決定時不時去看看。翻過周末,幾個老幾就把美心送回何家老宅。

推開院子,已經有點灰味。美心讓家麗、建國送到就走,她一個人打掃院子、客廳、臥室。收拾好,拾掇拾掇頭麵,就往人民醫院去。她在龍湖菜市買菜的時候聽菜農說的。“老六的病怎麼樣了?”人家問。美心發懵,一無所知。打電話給宏宇,才知道真實情況。家麗知道?建國也知道?美心不想深究。知道了怪她沒說?太沒必要。如果是這樣,那也是保護她的情緒。她原本就是個走在人生邊緣的人,幾經流轉,還有什麼看不開。

她現在隻是想去看看女兒。

病房裡靜悄悄地,床頭櫃上一束香水百合,散發著香味。

五號床,何家喜躺著,閉著眼,頭上戴著頂帽子。化療耗儘一頭青絲。她麵無人色,十分憔悴。美心緩緩走到家喜跟前,手顫抖著,去摸家喜的臉。

何家喜醒了。見到美心,她哀哀地叫了一聲媽。她從前那樣對媽,如今自己墜入深淵,身處極端弱勢,才能靜下心來好好反省。往日極高的心氣被打壓到塵埃裡,也方知人的渺小。

狂什麼呢?縱然她是姊妹裡最年輕的,不也最先躺在病床上?何況家喜每每回溯,理解自己生病始末,更是膽顫心驚,不得不信世間報應因果。

美心到底是個母親,不禁眼淚奔湧,好像過去的那些爭鬥恩怨都可以不算,她心裡隻有眼前這個生了病的女兒,“怎麼搞成這樣了?”

“媽——”家喜抓著美心的手哭。往事不容細究,後悔也來不及。怪隻怪自己心腸冷硬,不通人情。

閆宏宇拎著飯盒從外麵進入,“媽——”他也叫了一聲。走到跟前,美心重重拍打這個女婿,“怎麼不早說!”已是啼淚橫流。

宏宇不動。

為給家喜治病,宏宇賣掉了園南小區的房子。按照王懷敏的意思,原本是打算賣何家老宅,隻是那房子年代久遠,掛出去,很久無人問津,隻好賣了新房以解燃眉。小曼不願意去奶奶家住。如今美心和家喜破鏡,小曼就又回姥姥家。一來自在,二來也能陪陪姥姥。

爭搶半生,竹籃打水,家喜心灰意冷,新生的女兒,一直沒取名字。王懷敏有正經孫子,還有年幼的兒子,自然對這個遲到的孫女意興闌珊。宏宇疼女兒,給她取了名叫小晚。意思是她是這個家的遲到者。這些日子,宏宇為家喜的病操勞,疲累不堪。隻有到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當初二姐家文麵臨的絕望心情。但風涼話時不時還是能傳到他耳朵裡。有人甚至說,中年男人有三寶,升官發財死老婆。宏宇聽了更心痛。他也回想,自己是怎麼愛上家喜的,她那時候年輕、漂亮、倔強、有活力,家喜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歧途的。

善惡不過一念之間。

成成去上海工作,拖了秋林的關係,方濤現在似乎不再介意這些事,對秋林,他也能全然當個朋友看待。家喜生病,家歡也聯係秋林、秋芳,看上海有沒有更適合的醫生、醫院。

家藝家倒是因為楓楓的工作鬨過不愉快。為了保住最後的頭發,楓楓辭了職,去北京發展。說是在酒吧裡唱歌。家藝氣得七竅生煙,還是歐陽安慰她,“算啦,為孩子生氣不值當,再不濟回來繼承我們這個小破旅館還行。”

家藝恨道:“哪有那個藝術細胞,搞什麼東西!”

歐陽忙說:“怎麼沒有,遺傳你。”

家藝想了想,說:“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