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梁接了個電話,正是現在在國外還盯著聞乾的那位朋友。
陳喋昨天被綁在那破舊倉庫,麻繩也是瞎綁的,手上還有點輕微的擦開,手沒以前那麼漂亮了。
她從冰箱裡翻出一片手膜套上,戴著“粉手套”坐在聞梁旁邊,聽他說話。
“嗯,不用,消息也不用攔著了。”聞梁靠在椅背上,忽然笑了聲,“他想做什麼我都等著,跟傅挽梅一起牢底坐穿吧。”
陳喋一愣,眨了眨眼,等他掛電話後問,“你說的是誰啊?”
“聞乾。”
“……他現在在你手上?”
“也可以這麼說。”聞梁很坦然的承認了。
“你不會是想報複傅挽梅吧?”陳喋睜大眼
聞梁撈起她手,還沒答,先發現了她食指上的那枚戒指,皺眉:“怎麼戴這裡了?”
“……陳邵弄的。”
聞梁輕嗤,把戒指重新套回無名指上。
陳喋往他腿上踹了下:“問你呢。”
“昨天想。”聞梁捏著她無名指來回撫摸,“現在不想了。”
陳喋還是不怎麼放心:“你得遵紀守法知道嗎,彆學傅挽梅那樣,不然我就……”
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聞梁抬了抬眼,問:“就怎麼?”
“我就再也不對你好了。”陳喋說。
聞梁笑起來,捏著她脖子跟她接吻,含混道:“我都聽你的,你得對我好。”
之後的事不需要陳喋再去操心,聞梁是真的擔心她會因為這事有心理陰影,後續的事陳喋即便想知道所有渠道也被聞梁堵得死死的。
就連她去問朱奇聰,他也隻是含糊其辭,不敢告訴她。
聞梁用了些手段,將當初的公司股權在傅挽梅認罪之前完成轉移。
當然,這種非法獲得的資產最後都不能作數,股權也原數交回到聞梁手中,但因為構成索取高額金額既定事實,量刑會大大加重。
至於陳舒媛,她在自己生日會當天被陳邵拽進警局,那天陳家許多小輩都在,不可能完全封鎖消息,現在整個名媛圈內沸沸揚揚談論這件事,好在陳邵把與這件事相關的陳喋封鎖的很死,即便有人往這方向去猜也沒任何證據。
陳家不可能再認她,即便林筌有彆的想法,陳老爺子這麼多年了,這點魄力還是有的。
如果量刑重,傅挽梅後半輩子也許真就死在牢裡,而陳舒媛就算十幾年後出來了,恐怕更是生不如死。
何況,監獄這樣的地方,這兩個一直用金錢堆出舒服生活的女人,能不能活著過完刑期都不一定。
陳喋在家休息了兩天,閒不住,要回劇組。
聞梁最近對她百依百順的可怕,就算心裡不爽,行動上也還是非常順從地帶她去了劇組。
“你在車裡等我一會兒。”陳喋說,“我跟導演說一聲就回來。”
陳喋說完便下車。
走進劇組時黃晟剛剛喊卡,指著兩個演員一頓臭罵,劇組氣氛沉下去,後來也不知誰喊了句“陳喋!”
眾人目光紛紛看過來。
黃晟也起身,快步走到她身邊:“怎麼樣了,沒事吧?”
“沒事,都已經解決了。”
劇組其他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隻以為陳喋突然生病,兩人也就沒明說,黃晟拍拍她肩膀:“怎麼這麼快過來了,我聽初卿說時還挺嚴重的,你要是不舒服不必這麼急的。”
“沒什麼大事,也沒受傷,不影響。”
“我這邊今天的拍攝已經確定下來了,那這樣,具體的拍攝我們再調,今天你先回去休息準備一下劇本,也彆在棚裡吸灰了。”
“行。”
陳喋跟黃晟和其他幾個演員道彆後離開,跟聞梁一塊兒走進酒店。
她的劇本也還在酒店裡。
剛一走進酒店,前台小哥就跑過來,遞過來一個盒子和一張卡片:“這是前幾天有人留在這托我們交給您的。”
陳喋一頓,接過:“謝謝啊。”
“誰給的?”聞梁問。
“我也不知道。”邊說邊走進電梯,陳喋拆開盒子,裡麵是一把車鑰匙。
聞梁挑了下眉。
陳喋又拆開卡片,是陳老爺子的字,寫了祝她生日快樂,還寫了一些其他的祝福。
陳喋看完,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跟著聞梁上樓,走進房間,沒有叫客房服務,房裡還是上回那樣子,陳喋進臥室把那一卷劇本拿出來,在客廳坐了會兒又覺得看不進去。
拿起陳老爺子的那張卡片重新仔細看了一遍。
她有點猶豫。
“聞梁。”
“嗯?”
“我在想,我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他啊?”陳喋窩在沙發裡,“這麼大年紀了,因為這種事兒高血壓,而且,這輛車我也該還他吧,就這麼拿了也不好。”
聞梁給她倒了杯水,過來揉了把她頭發:“隨你,你決定。”
陳喋猶豫幾秒,最後決定:“那還是去一趟吧。”
“晚點吧,在酒店裡把中飯吃了,我再陪你一起去。”
陳喋揚了下眉毛:“你又陪我一起去啊?”
這些天她不管去哪聞梁都陪著,就是在西郊彆墅時她上樓拿個東西聞梁都得跟她一塊兒。
綁架那件事沒對陳喋造成陰影,倒是對聞梁造成陰影了。
“你真的不用去公司嗎,可彆傅挽梅沒搶走你的股權,你自己荒廢朝政亡朝了。”陳喋頓了頓,又想起什麼,問,“不過那天,你真打算把股權轉給她嗎,還是計中計?”
聞梁淡聲:“轉讓合同都簽完字了。”
他哪敢在陳喋的事上去冒險什麼計中計。
“那你那天要是再晚一點,溫遠不就已經在傅挽梅手上了嗎?”陳喋眨了眨眼,“我們現在豈不是很慘。”
聞梁抬眉朝她睇去一眼,忽然狂妄地嗤笑:“跟著我,哪能餓著你?”
陳喋看了他一會兒。
不得不說,這樣的聞梁真的挺讓人心動的。
在酒店吃好飯,便去醫院看陳老爺子。
陳喋戴著口罩帽子走進醫院,為了避免大家的視線,沒和聞梁並肩走,始終保持著幾步遠的距離。
坐電梯上樓。
到病房通道就安靜下來,人很少。
陳喋根據陳邵發給她的病房號找過去,推開門時愣住。
病房裡有好多人,她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有,都圍在陳老爺子病床邊。
很快,聞梁也過來,站在她身後。
陳喋:“……”
這可就有點太尷尬了啊。
空氣都凝固了。
好在陳老爺子先反應過來,朝陳喋招手讓她進來,又讓其他人先走。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三人。
陳老爺子直起背,招呼陳喋快坐:“怎麼突然過來了?”
“馬上就要進組了,之前聽說您住院了,就想今天過來看看。”陳喋說,“您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挺穩定的了,過兩天就能出院了,你呢,沒事吧?”陳老爺子皺著眉,朝旁邊聞梁瞥了眼,“我這些天想托人去問問你的情況,也被人給擋回來了。”
這意思太明顯了。
陳喋也跟著回頭看了眼聞梁,他倒是一臉坦然,杵在那跟個門神似的。
聞梁替她把陳家人擋著也能理解,這件事做完筆錄後聞梁就想方設法地讓她不再接觸到相關信息。
“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陳老爺子拉著她的手,眉頭緊鎖,忍不住歎氣。
即便陳老爺子之前就已經清楚陳舒媛的性子,說到底心裡也因為血緣以及愧疚更加偏向陳喋一點。
可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地去接受陳舒媛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落得一個綁架罪入獄的罪名,怎麼說她也是在陳家生活了這麼多年。
“是我對不起你。”陳老爺子說,“如果我當初能處理好你們的事,也不會落到現在的局麵,還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我沒有覺得委屈。”陳喋說,停了會兒,從兜裡拿出那枚車鑰匙,“這個禮物是我今天才收到的,謝謝您還記得我生日,但是我不能要。”
她說著,把車鑰匙放到床頭櫃子上,兩根手指抵著輕輕推過去。
陳老爺子側著頭,看著那把車鑰匙發呆。
他沒再勸陳喋收回去。
如果說,陳舒媛是靠著陳家的頭銜來維持自己的傲氣的,那麼陳喋的傲骨是由內而外的,即便她什麼都沒有,她身上的光芒也足以讓人炫目。
“我知道,這樣的禮物也許能哄一些小輩開心,但不能哄你開心。”
“有些東西,可能是你從前想要的,但是沒得到,到現在你也已經足夠用自己的能力去獲得所有你想要的,從前的遺憾和創傷也再也不能彌補了。”
他還記得,有一年,陳科和林筌都沒空去高中參加陳舒媛的家長會,便是由他這個爺爺去的。
教室裡布置成開家長會的樣子,陳喋當了個文娛委員的小官,正在布置板報,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筆寫下“歡迎各位家長”的字。
而教室靠走廊的窗邊,趴著幾個外班的女生,朝陳喋喊:“蝴蝶,你快點兒啊,咱們去舞蹈室!”
陳喋應了聲,寫完最後一個字,又退到後麵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差錯才撣了撣手走出去。
到門口正好迎麵撞上班主任。
“陳喋,這學期你父母過來開家長會嗎?”班主任問。
“還是沒來。”陳喋平靜地笑了笑,很抱歉地說,“他們沒法過來,學習上的事您直接跟我說吧。”
“高三了父母也得對成績關心起來才行啊。”
好在班主任挺喜歡陳喋的,沒太為難,隻叮囑了她得繼續把文化課的成績提上去未來才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學校。
“知道了,謝謝老師。”
陳喋說完,便跑出來找剛才幾個女生。
“你可算出來了,怎麼這麼大個板報都丟給你一個人處理啊。”其中一個女生替她抱怨道。
陳喋很好脾氣的搖搖頭:“就幾個字,挺快的,不過我要先去洗個手。”
她說著,往前走,視線忽然注意到了教室後門站著的陳老爺子。
她腳步隻停了一下,朝他輕輕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便笑著跟朋友一起走了。
高高束起的馬尾歡快地換著,掃過一縷縷陽光。
當天,家長會,教室坐的滿滿的,甚至還有學生父母兩人都來了。
隻有陳喋那個位置空空蕩蕩,成績條發下來了也沒人看。
陳老爺子慢慢支著身子坐起來,把腿抬出病床外。
他就這麼坐在床沿,然後脊背緩緩地往下彎下來,佝僂成一個很彎曲的弧度,給陳喋鞠了一躬。
傍晚的病房,夕陽從窗口迤邐而下,成片的灑進來,鋪在雪白的床單上,以及陳老爺子彎曲的後背上。
陳喋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時候應該立馬是扶住陳老爺子的,可她的腳像是被定在原地,竟然硬生生受了他這麼大一個禮。
這個鞠躬持續了幾分鐘。
這幾分鐘裡,他們沒有任何交流,卻又好像有了千言萬語。
陳喋恍然,其實很多事情沒必要非要追問出一個答案的,她也很早就已經不再受限於那個答案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說自己是原諒了,但的確放下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