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裡有不少同學都在吃飯,這下子都知道徐桂芳丟了饃饃,大家都很氣憤,你一句我一句的咒罵著偷摸賊。
雖然有賣靈芝的三十塊錢,但徐桂芳算過賬,買飯票更不劃算,還比不上用小麥換呢,她想的是,鎮上有早市,也就是老百姓說的黑市,黑市上很多賣糧的,她可以買點小麥麵,再買點三合麵,摻在一起蒸上一鍋饃饃,反正天冷了,也不會壞。
省下的錢,可以偶爾買點雞蛋吃。
按照現在這種吃法,食物的營養簡直太匱乏了。
徐桂芳是個行動派,等趙青青吃完飯,兩個人就一起去了黑市,說這是黑市,倒不如說是一個大院子,看樣子像是個廢棄的工廠,裡麵好像一個大倉庫,什麼東西都有。
徐桂芳買了兩斤小麥粉,兩斤三合麵,還買了十個雞蛋,一共花了一塊四毛錢。
其實,她需要買的東西多著呢,比如牙刷,應該是已經用了很久了,上麵的刷毛都變硬了,再比如練習本,她的本子都是正反兩麵用,就這樣也不夠用,劉鳳仙在家給她收集香煙殼,每次周末回來都帶上厚厚一遝子。
還有,她的擦臉油早就用完了,如今天越老越冷,臉上不擦點東西皮膚很容易變得粗糙。
再還有,腳上的鞋子,身上的衣服,都很應該換一換。
要是把這些東西都買下了,估計三十塊錢一毛都剩不下了。
徐桂芳猶豫再三,掏出一毛五買了一個蛤蜊油。
徐桂芳背著麵粉和趙青青繼續往鎮子裡走,趙青青的三姨家就在鎮子上,她的打算是,借了人家的鍋灶蒸出一鍋饃饃來,這個星期的口糧就有著落了。
此刻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了,有些是匆忙上班的,有些是端著茶缸飯盒賣早點的,還有些老人早起遛彎的。
兩個人穿過人流幾乎是一路小跑,然而拐到雲正街的時候,徐桂芳不經意看了一眼對麵,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一處臨街的人家,院牆西南角開了一扇門,小木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青漆斑駁,生滿鏽的門把手上,掛著一個布袋子,她一眼認出來那是她盛饃饃的兜子!
趙青青也認出來了,兩個人來到這家門前,不過徐桂芳沒有貿然去拿,而是上前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顫巍巍的走出來了,這就是王占友口中的兩個老家夥之一,王家奶奶。
徐桂芳指著布袋問,“奶奶,這兜子是誰放這裡的?”
王奶奶裹小腳,走路不行,眼神兒倒也還好,她轉了轉眼珠子,覺得徐桂芳麵生得很,就說道,“掛在我家門上,自然是我家的東西,你有什麼事兒?”
還沒等徐桂芳回答,王奶奶已經伸手將布兜子取下來了,打開一看是一堆黑饃饃,略有些失望,不過,她好長時間沒吃三合麵了,偶爾一兩頓換換胃口也不錯。
徐桂芳說道,“奶奶,我是鎮高中的高三學生,這饃饃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一個星期的乾糧,今天早起我掛在了寢室的牆上,中午發現饃饃丟了,因為沒飯吃,我買了點三合麵準備去同學親戚家蒸饃饃,這不還沒走到,這不就看到丟的饃饃竟然在你家門口了!”
王奶奶一聽,這一包黑饃饃竟然還是贓物?趕緊撒開手將兜子塞給她,說道,“既然是你的,那還給你好了,姑娘你可看清了,這可不關俺家人的事兒,是那賊掛在這裡了,這可是栽贓呢!”
徐桂芳不太認同她的說法,說道,“奶奶,這饃饃我不能拿走,鎮派出所不遠,我這就去報案!”
王奶奶自然不肯依,兩個人你一句我句的爭論了半天。
大概是聲音吵到了鄰居,從隔壁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指著那兜饃饃說道,“王大娘,這饃饃是你家占友掛門上的!”
早上她出門買燒餅油條,恰好看到有個人遞給王家小子一個布袋,王家小子接過來,還抱著兜子看了看,等她買回來早點,王占友已經不見了,但這包東西卻掛在了門上。
她好奇,打開看了看,原來是黑饃饃,雖然這東西不好吃,但賊不走空,還順了兩個家去。
王家奶奶向來和鄰居不對付,怒衝衝的說道,“馬愛芬你彆瞎說!誣賴人是要爛嘴巴的!”
她壓根兒不信馬愛芬的鬼話,她的孫子她知道,從小全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就是在鬨饑荒那兩年,家裡人都吃黑饃饃,白麵都給了他一個人吃,現在更不得了,她那媳婦是不過日子的,三天兩頭的烙餅燉肉吃,怎麼會稀罕這一兜子黑饃饃呢?
中年婦女噗嗤一笑,說道,“這還能有假,不信等你家占友回來你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