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桂芳點點頭, 說道, “我不想叫家裡人擔心,隻把這事兒告訴我哥了, 我哥給了我錢,叫我悄悄去縣裡看病!要不你陪我去吧, 順便也看看!”
趙青青點了點頭。
其實,徐桂芳跟徐紅利說的是, 要去縣上逛一逛,看看新華書店有沒有好的學習資料。徐紅利一想,二妹還從沒去過縣城, 去逛一逛也是應該的, 就給了她三十塊錢。
徐紅利對她很大方了, 三十塊錢不算是小數目了。
徐紅利徐桂紅姐弟做生意,分錢是很清爽的,每周一結算。一般一周能賣五六百多塊, 徐桂紅兩口子的錢很簡單, 去除了成本, 抽出百分之三十就是他們的, 兩口子一周能分五六十左右。
徐紅利掙得錢則要全部上繳,每周都是徐忠民把糧食送過來,把錢拿走。
年前的最後一周賣了六百多塊,去掉給徐桂紅兩口子的五十塊,也還有五百多塊,因為還上了多年的外債, 徐忠民劉鳳仙很高興,將其中四百塊收了起來,剩下的一百多,給了徐紅利八十塊,是想著他馬上要相親的人了,手裡得有幾個零花錢。
徐桂芳徐桂香姐妹倆也有壓歲錢,一人兩塊,徐紅強則是五塊。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徐桂芳將換洗的衣服,帶回來的課本卷子,還有一包凍得邦邦硬的餃子統統塞到編織袋裡,提在手上和趙青青去了鎮上。
千山鎮每天去縣裡的汽車都是很早發車,她們當天趕不上,必須在鎮上住上一晚。
趕到胡家村已經近中午了,徐桂芳領著趙青青走到自己住的東廂,將東西歸置好就去了灶間,她先是拿了扁擔去村頭水井挑了兩半桶水,回來將灶間收拾了一下,點火燒柴,先燒了半鍋熱水灌進暖水瓶,然後開始煮餃子。
沒一會兒,兩大碗熱騰騰的餃子就出鍋了。
趙青青一直在旁邊看著,徐桂芳乾活兒這麼麻利,她心裡莫名還有點羨慕。趙青青自己在家從來不乾家務活兒,倒不是懶 ,主要是母親劉洪琴常年不下地,家裡就那麼些活兒,她自己很輕鬆的就能乾了。
趙青青若要幫忙,還會被責怪做的不好,時間長了,她也就不管了。
二人吃過午飯躺在床上歇了一會兒,然後爬起來各自複習功課,趙青青的最弱的一科是物理,其實徐桂芳也是。
相比較其他科目,她的物理算是差那麼一點點。
上次摸底兒考試,物理也是一百二十分的題,她考了一百零五分,是考得最低的一科了,這裡麵還有一點點水分,上次考試她成績下滑厲害,物理老師是新婚,沒空給她補課,但塞給她一些卷子讓她做,也是巧了,那卷子上有兩道大題和這次考試的題目極為相似。
要是沒有這個原因,估計物理都考不了一百分。
趙青青低下頭繼續看書,不知為啥,麵前攤開的課本,上麵的每個字明明都認識,然而連在一起的意思,她卻有點看不明白。
其實,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她頭痛有很長時間了,至少有小半年了,隻是疼一陣好一陣的。有次跟母親劉洪琴說了,劉洪琴常年挨打,不是這裡疼就是哪裡疼,好幾次都被趙奎亮打得輕微腦震蕩,躺在炕上頭疼了很多天才好了,根本沒當回事兒,把自己的止痛藥給女兒吃了兩顆也就完了。
徐桂芳說鎮醫院的大夫懷疑她頭疼是腦子裡長了瘤子,不知道為啥,趙青青當時心裡就是一哆嗦,感覺這大夫說的不是徐桂芳,而是她趙青青。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坐車去了縣上。
然而走到縣醫院,徐桂芳和趙青青傻了眼,看病是需要介紹信的,而且專家號即便是有村裡的介紹信那也是不成的,專家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得有單位介紹信,還得夠一定級彆才行。
一句話來說,她倆現在沒資格讓專家看病。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呆站了半天,好不容易來了縣上一趟,就這麼走了肯定不行的。
趙青青想到她大哥大嫂,說道,“要不,咱們去我哥家吧,讓他幫著想想辦法!”
徐桂芳已經想到了辦法,說道,“你哥工廠忙,現在正在上班吧,咱們現在過去,你哥下不了班,也就找不了關係,那今天也來不及了。咱們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說著指了指路對麵的餛飩攤子,繼續說道,“走,去吃碗餛飩吧!”
其實徐桂芳想到了一個人,就是同學李娜的爸爸。
班上同學都知道,李娜的爸爸是縣醫院的醫生,但他叫什麼名字,是哪一科的卻是不知道。
徐桂芳和趙青青一人一碗三鮮餛飩,一個炸荷包。餛飩是白菜韭菜豬肉餡兒的,皮薄肉多,一口一個吃起來很爽,湯裡放了紫菜,小蝦皮和香菜末,還滴了麻油,炸荷包麵皮酥脆,裡麵的雞蛋炸的嫩嫩的,咬一口香極了。
徐桂芳吃得很香,趙青青卻有點心不在焉,吃飽肚子了接下來怎麼辦?
一碗餛飩兩毛錢,一個炸荷包一毛五,一共是七毛錢,徐桂芳遞過去一元零五分,說道,”麻煩再給我盛一碗餛飩,荷包也再來一個!”又指了指對麵的縣醫院,說道,“大嬸,我把飯送到裡頭去,一會兒把碗給您送回來,怎麼樣?”
賣餛飩的大嬸兒同意了。
正是中午時分,醫院陸陸續續走出來一些病號,間或也有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大概都是出來買飯的。
徐桂芳端著餛飩,趙青青拿著油紙包著的荷包蛋,進了醫院的門衛室。
看門的是個六十左右的老頭,正端著搪瓷缸子準備去食堂打飯呢,徐桂芳十分自來熟的跟他打招呼,“大爺,這是要出去啊!”
張老頭一看,又是這兩個女孩,打扮雖然挺整齊,但一看就是從鄉下來的,雖然心裡也有點可憐,但規矩不能錯了,而且,他一個看門的,說話頂什麼用啊。人家大夫不給看就是不給看。
張老頭板起臉,說道,“你們要看病就得要介紹信,彆瞎轉悠了,這裡可不是閒逛的地方,快走吧!”
徐桂芳衝他笑笑,說道,“大爺,說實話我們不看病,是來找人的!我倆都是千山鎮高中的學生,我們班有個叫李娜的女生,她說她爸爸就在縣醫院工作,我們都不信,說你媽媽在鎮上郵局,你爸爸在縣上,你乾嘛不去縣中讀書呢,我們還打了賭呢,若是假的,她要輸給我們五塊錢!大爺,你知道嗎,這縣醫院有姓李的醫生嗎?”
張老頭一聽,就知道徐桂芳說的是李威醫生,這醫院姓李的大夫有兩三個,但隻有李威的對象是在千山鎮郵局,他的女兒也確實叫李娜,逢年過年都會回縣上,每次見了他都打招呼。
張老頭的兒子是縣醫院外科的主任,他老伴去世了三十多年了,自從兒子畢業分到了縣醫院,他一直都是跟著兒子住在縣醫院家屬院的,因此各家各戶的情況都知道。
張老頭想也沒想的說道。“怎麼沒有?李娜的爸爸叫李威,就是縣醫院的內科大夫,你們這些小孩子好好的打什麼賭啊,行了,既然知道了,趕快走吧!”
徐桂芳指了指手裡的碗,說道,“大爺,若是真的,那我們不能走啊,說好了要是真的,我們要給李叔叔買一碗餛飩,我們送進去了啊!”
兩個人飛快地鑽進了門診樓。
說是門診樓,其實就是兩層磚造的筒子樓。
徐桂芳跟護士打聽後,很順利的找到了李威的診室,這個時候下班時間到了,病人已經走光了,李威脫下白大褂,端著飯盒準備去食堂吃飯了。
徐桂芳和趙青青一進門就跟他打招呼,“李叔叔好!”然後一個人將荷包遞給他,另一個人將小餛飩倒入他的飯盒裡。
李威被這一番操作弄得愣住了。
這兩個女孩和她女兒大小差不多,但問題是他根本不認識啊!
徐桂芳趕緊介紹自己,說道,“李叔叔,我是李娜的同學徐桂芳,這個是趙青青,我們都是一個班的!”
李威和女兒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是父女倆溝通很多,他從女兒那裡聽說過徐桂芳的名字,似乎是個學習成績很好的同學。
李威臉上的神情緩和了一些,問道,“哦,你們是有什麼事兒?要找李娜嗎?她今天回千山鎮,估計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徐桂芳搖搖頭,說道,“不是,李叔叔是這樣的,我們是來看病的!”將她和趙青青的病情跟李威大概說了一遍,還提到了是否有腦瘤的擔憂。
李威坐下來,給兩個人詳細問診了一番。
片刻後,他皺了皺眉頭,從業二十多年,誰真有病誰假有病還是能看出來的。在他看來,徐桂芳應該沒什麼事兒,趙青青說不定會有點問題。 但這種情況,不照X光誰也說不準的。
照X光一次收費就是八元,兩個人就是十六塊,這倆孩子肯定沒那麼多錢,他墊付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個月已經很緊張了,這下就得找同事借錢了。
徐桂芳跟鎮醫院的大夫打聽過,縣上醫院可以拍X光片。
她笑著跟李威商量,“李叔叔,能不能讓我們拍一下X光啊,錢是帶夠了的!”
李威一愣,親自領著兩個人去了拍片室。
拍完片子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徐桂芳記得前世去省立醫院體檢,X光片半個小時就能出來結果的,但現在的縣醫院,也許是設備落後,得等上兩個小時,這還是李威打了招呼插隊的結果。
昨天夜裡趙青青胡思亂想,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影響的徐桂芳也沒睡好,又是大清早就起來了,她坐在走廊裡的連排椅上混混沌沌,沒一會兒就合上了眼皮,靠著椅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