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強想著二姐信上的話, 以前從沒注意到的事情敏銳的觀察到了。
早上起來劉鳳仙做早飯,總是熥七個白饃饃,他和父母都是一人兩個,唯有桂香吃一個, 煮雞蛋通常也沒她的份。
下午放了學, 徐桂香要麼默默去打豬草了, 要麼在家掃院子,喂豬, 整理豬圈,裡裡外外的打掃, 還包括洗全家的衣服。
而他,除了偶爾會被爺爺家和二叔家叫去幫忙乾活, 當然,因為他家和爺爺家鬨翻了, 最近去的也少了,放學後徐紅強一般沒啥事兒要做, 寫完作業就和同村的半大孩子要麼去河灘,要麼去山坡上玩耍,這些都是父母默許的。
但徐桂香要是哪天忘了喂豬, 或者洗衣服不夠及時, 劉鳳仙是一定會念叨幾句的。
當然了,家裡總體的氣氛還是和諧的。
徐桂芳手裡有了錢,放在身上是不安全的,因為她還是未成年人, 還沒有辦身份證,但可以拿著戶口本開戶,她辦了一張自己名字的存折,她隔一天就把整錢存起來,自己身上留十幾塊零用。
開春政府出錢將鎮上通往縣裡的公路修繕了一番,坐車去縣上兩個鐘頭就能到,徐桂芳總是做第一班車去,然後再做下午的班車回來。
她去縣上,主要還是為了前世被冒名頂替的事情。
這件事兒,從她一重生就很想查清楚了,但直到現在也還是毫無頭緒,徐桂香這孩子心細,不光打聽了鳳儀村,附近幾個村子也都幫她問過了,根本沒有另外一個叫徐桂芳的人。
縣中曆年升學率都不錯,尤其能出尖子生,但抓得也比較嚴,雖然上頭幾次下文件不得讓高三畢業班加課,但縣中高三一個月才休息一天,平時周日也是上課的。
徐桂芳不是縣中的學生,但她人長得斯文娟秀,穿著一身兒板正的藍色衣褲,手裡還夾著一本書,門衛一看就是縣中的學生,很容易就混進去了。
校園很大,徐桂芳不緊不慢的到處逛了逛,很湊巧的是,大概年前那次摸底考試校方比較重視,成績榜高高的貼在牆上,除了邊角被撕掉了,基本還是完好的,她從頭看到尾,除了她自己,並沒有另一個叫徐桂芳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頂替她的那個人就藏在這些名字裡!
對麵走過來一大群學生,徐桂芳低下頭往裡走,卻不慎走錯了,走向了辦公樓的方向,此時快上課了,很多老師拿著教案往教室走,其中一個老師和她擦肩而過,覺得她麵生,停下來問道,“你是哪個班的?快上課了瞎跑什麼?”
這個時候徐桂芳才知道自己可能走錯了,她連忙笑著說道,“老師好!我是來找人的,不過我表妹生病沒來!”
崔廣福皺了皺眉頭,說道,“這裡可不是閒逛的地方,沒事兒快走吧!”
徐桂芳甜甜的應了一聲兒,順著來路往回走,走到前麵岔路口,一個女學生飛奔而來,徐桂芳怕撞到了,趕緊閃到一邊。
孫梅梅今天不知道為啥睡過頭了,她讀書十幾年還從來沒有遲到過,這下連飯都顧不上吃,穿上衣服提著書包就是一路疾奔,但她看到徐桂芳有意躲讓,已經跑出七八米了還不忘回頭說謝謝。
徐桂芳不以為意,笑笑仍然往回走。
從縣中出來,她又去了縣上的新華書店,以前沒錢買學習資料,現在隻要有看中的書她都選擇買下來。
隻要是對學習有幫助的,再貴也值的!
但其實這個時代的物價低,相應的書本定價也不高。
徐桂芳將兩本書塞進挎包裡,眼看快中午了,她走了兩條街找到一個麵攤兒,要了一碗打鹵麵就往車站走去。
回到胡家村已經是半下午了,徐桂芳去灶間燒了一鍋開水,自己洗了個澡,然後將換下來的衣服也洗乾淨了。
徐桂紅怕她餓,做好的肉包子先蒸出來一鍋送過來幾個,徐桂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氣兒乾掉兩個,又喝了一碗熱豆漿,擦了擦嘴說道,“包子真好吃,豆漿真好喝,姐姐姐夫真好!”
徐桂紅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越大越貧嘴!趕明兒你上學的時候帶上幾個,分兩個給青青吃!”
劉洪琴雖然又懶又饞,但到底是趙青青的親媽,她那次回家後思來想去,覺得女兒常住在彆人家裡不是長法兒,而且徐忠民看著老實厚道,但絕不是能吃虧的主兒,這才多少天,瞅準機會都說了好幾次了,讓他們家趕緊還錢。
說實話,劉洪琴對丈夫趙奎亮是又恨又怕,很多時候她坐在家裡沒事兒胡思亂想,若是當年沒嫁給這個人,也許她能過得比現在好得多吧。自然,作為一個母親還有最起碼的良知,她當然反對丈夫為了籌錢竟然要賣女兒,這種事兒傳出去要讓人一輩子戳脊梁骨的。
徐家姐弟肯借錢給女兒治病,她心裡是感激的,但同時也無力還錢。
劉洪琴拿出私房錢,去張屠戶那裡割了幾斤肉,又往籃子裡裝了幾斤雞蛋,就去了胡家村接女兒,母女倆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話,最後痛哭了一場,趙青青也就跟著母親回家了。
徐桂芳點點頭,說道,“青青最近很不錯,人看著精神,這次月考,考了班上第八名呢!”
趙青青竟然進了班裡前十名,不但同學們都大跌眼鏡,就連班主任李老師都沒想到,很是意外,在班上狠狠誇了又誇。
徐桂紅替青青高興,又問自家妹妹,“那你考了第幾名?”
徐桂芳抿嘴一笑,說道,“姐姐,這你還不知道啊,我自然班裡第一啦,年級也是第一!”
徐桂紅拍拍她的頭,說道,“還是我二妹最聰明了!等你考上了大學,姐送你一件大禮!”
徐桂芳樂了,說道,“姐!那你可彆後悔,既然是大禮,得我自己選!”
姐妹倆嘎嘎笑成一團,屋外張明泉站了有一會兒了,他不好意思進屋,在屋外說道,“桂紅,好五點了,咱出攤兒吧!”
徐桂紅走後,徐桂芳拆開包住頭發的毛巾,因為留的是齊耳短發,已經差不多全乾了,她將毛巾晾到繩子上,拿出卷子開始刷題。
一直到夜裡十點了,她躺在床上睡不著,腦子裡過了一遍今天複習的內容後,不知為啥忽然想起縣中的那個女學生。
雖然隻是匆忙一撇,但她也看清楚了五官的,那個女學生是瓜子臉小眼塌鼻梁,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雖然五官不怎麼樣,但勝在皮膚雪白,給人感覺倒也很清爽,身上穿著粉色碎花的確良的衣褲,紮著整齊的短辮子,背的挎包質量不錯,應該是百貨商店買來的。
簡而言之,一看就是家境不錯的城裡學生。
前世那個冒牌的徐桂芳雖然隻見過一次,但那個人是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梁,雖然四十多歲了但身材也保持的很好,打扮也洋氣時髦,看著至少年輕十歲。
估計上學時應該就是校花,最不濟也是班花。
隻從麵相上看,不太可能是那個女同學,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莫名覺得這女生有點眼熟。
徐桂芳很確定她並不認識這位女同學,那麼為什麼會眼熟呢?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乾脆起床找了兩張白紙,將印象中假徐桂芳的五官畫到紙上,再將今天碰到的女同學也畫到紙上。
雖然兩個人長得完全不一樣,然而很神奇的是,臉型和眉毛,還有下巴都很相似。對了,還有身高也差不多。
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徐桂芳盯著兩張畫像看了半天,大膽做了一個假設,假如這位女同學就是假徐桂芳,那麼,她後來一定是做了換頭級彆的整容手術!
如此一來就順理成章了。
徐桂芳決定下周末再去縣中看看。
縣中的學生太多,徐桂芳去了幾次再沒能碰到那位女同學,反倒是門衛認出她來了,再想輕易混進去有點難度了。
雖然冒名頂替的事情還沒有頭緒,但學習上是一點不能落下的,李老師自己出錢訂做了一本很大的倒計時牌子,今天距離高考還有91天,明天就隻剩下90天了,日曆牌每天撕一張,同學們心裡的弦也就再緊上一圈兒。
很多鎮上的同學為了學習方便,不但中午吃食堂,連晚上也住宿在寢室了,李娜年前曾經住過幾天,後來嫌棄條件太艱苦又搬回家了,但這一次她又主動搬來了。
李娜的床和徐桂芳緊挨著,她事事以徐桂芳為準,早上六點半起床,洗漱後先打一缸子熱水再去教室晨讀,一日三餐都在教室解決,有時候吃食堂,有時候吃自己帶來的包子或肉夾饃。
現在班裡大多數同學又開始自帶乾糧了,不過不再是黑饃饃或者黃饃饃,最起碼也是白饃饃,好一點兒的就是自家做的油餅油糕,這種高熱量的食物吃起來香,能很快供給大腦養分,很適合他們這些用腦過度的高三生。
李娜的媽媽在郵局是辦公室主任,工作清閒薪水也高,若是調到縣上工作雖然不下調級彆,但很難有相當的職位,所以一直留在了鎮上。她幾乎天天騎著自行車給女兒送午飯,一般是一個熱菜加兩個白饃饃或蒸米飯,往往一掀開飯盒蓋兒,紅燒肉或者燉雞塊的香味兒就能飄滿整個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