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第75章

眼前一片黑暗。

星野修吾勉強地想要睜開眼,眼皮卻沉重地仿佛掛了千斤重的秤砣,根本無法睜開分毫。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己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仿佛他的身體已經完全無法承受這樣“高難度”的負荷。

他可以感受得到,他正處於某種粘稠的液體之中,這些液體試圖通過肌理浸入到他的身體裡,來修補著千瘡百孔的身體。

有什麼聲音在黑暗中回響著,星野修吾仔細地分辨了半天,終於遲緩地意識到,那是他與安倍晴明曾經有過的交談。

“人有生老病死此為世間之理,晴明。”星野修吾聽到“自己”用著極為虛弱的聲音說道,“你身為陰陽師,更清楚這一點不是嗎?”

他的聲音微弱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沉寂下去,而正是這樣的聲音,狠狠地刺痛了安倍晴明的心臟。

屬於“星野修吾”的命數即將走到儘頭了。

隻要想到這一點,隻要想到這一種可能性,安倍晴明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利刃不停地剜刮,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就要死去了呢?

他像是珍寶一樣護著的人,就要這樣撒手人寰,連見到來年盛開的櫻花這種簡單的小事都無法期待了嗎?

“我正是明白這樣的道理。”--

星野修吾聽到安倍晴明用著冷靜至極的語氣說道,他的聲音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溫柔,就如同注視著他的那雙比夜色還要深邃的黑色眼瞳一般,讓人難以抗拒。

“但是修,隻要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你的身上,我便無法接受。”

明明被稱為“最強的陰陽師”,可是他連想要保護最珍愛的人這件事都無法做到,這個最強陰陽師又有何意義?

“為了你,哪怕違背這世間之理,又有何不可呢?”

溫和的靈力沁入到身體之中,溫養著已經破敗到了極點的身軀,將名為「生」的代價印刻其中,哪怕是曆經千年也無法將其擺脫。

這是「代價」。

也是「希望」。

星野修吾曾經想過,若是自己哪怕沒有那麼一丁點的想要活下去的念頭,安倍晴明他是否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然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已經永遠都無法得知了。

他曾經在春櫻爛漫的季節不受控製地想起那個名為「安倍晴明」的男人,想起他那雙仿佛盛滿了世間最極致溫柔的眼瞳,最後隻是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一片黑暗之中,隱隱約約地,有什麼東西亮了起來。

緊閉的眼瞼微微顫動了一下。

這光芒並不耀眼,目不能視的星野修吾卻能夠感受到那種如同太陽般的溫暖,將他意識中的一片黑暗緩緩驅散,鍥而不舍地彰顯著屬於自己的存在。

真是無禮啊,這樣入侵到彆人的世界裡。

星野修吾淡淡地想道。

隻是他並沒有試圖將這光芒從自己的世界中驅逐出去,反而默許了對方的存在。

長久深陷於黑暗之中的意識終於疲憊地再次陷入了沉睡。

“……”少年緣一沉默地坐在床頭,暗紅色的眼瞳中神色不明,俯視著床榻之上的青年。

強大的靈力正在以緩慢地速度修複著超出負荷的身體,而星野修吾的臉上卻依舊毫無血色,慘白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了呼吸。

這樣的猜測讓少年緣一的眼瞳微微顫動著。

他試探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對方的手掌,卻因為那冰冷的溫度愣住。

少年緣一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將對方冰冷徹骨的手捧在了手心裡,試圖用自己的體溫來讓他覺得溫暖。

而這樣的做法顯然是有效果的。

汲取著來自於外界溫暖的“血液”開始運作,慢慢地漫延到整個身體之中。

床榻之上,一直輕蹙著眉頭的青年終於放緩了神色,深深地睡了過去。

少年緣一的目光微微亮了亮,眼底浮現出顯而易見的喜悅。

這樣的事實讓少年緣一的胸口中充滿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按照珊瑚的說法,這樣的心情,叫做喜悅。

他不會死。

不會像是媽媽或者首領一樣,身體裡的血液不再流動,肌肉萎縮到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最後連睜開眼睛這種動作都無法做到。

這個人不會這麼離開他的身邊的。

這樣的事實讓少年緣一的神色也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

站在一邊看著這邊動靜的三日月宗近將兩人的神色儘數收入眼中,微微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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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修吾醒來的時候,還未睜開眼,便第一時間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裡。

這樣難得的經曆讓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古怪神色,一雙鳶紫色的眼瞳終於落在了夾雜著暗紅發色的發頂上。

少年緣一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頭上睡得正香。

看到他這副樣子,星野修吾哪裡還說得出什麼,同時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夢中那溫暖的光亮。

原來那是緣一嗎。

“緣一,醒醒。”星野修吾動了動手指,輕聲地呼喚道。

他不過是極為輕微的動作,聲音也輕柔地幾乎讓人難以捕捉,睡著的少年卻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一雙暗紅的眼瞳和他對了個正著。

撞入到這樣一雙毫無雜

質的沉靜眼瞳之中,星野修吾短暫地怔楞了片刻,下意識地放柔了表情,微笑著說道:“辛苦了。”

少年緣一搖了搖頭,將星野修吾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確認他的狀態。

他雖然沒有說話,星野修吾卻很容易地就了解了他的想法,他臉上的笑意更濃,“嗯,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通透的眼睛同樣也告訴了少年緣一同樣的答案。

他抿了抿嘴角,點了點頭。

雖然

他是第一次在人的身上看到這樣的“奇跡”,但星野修吾的身體的確是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修複,那些因為超負荷戰鬥而造成的傷害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隻有那糾纏著身體的病痛並未被消除半分,不過少年緣一第一次見到星野修吾時他就是這個樣子,所以還算放下心來了。

他走上前,動作輕柔地扶著星野修吾坐了起來。兒時照顧身體不好的母親,所以在照顧人這方麵,他還算熟練。

“其他人呢?琥珀怎麼樣了?”星野修吾低咳了一聲,問道。

他光記得自己在琥珀的身上以靈力創造了結界,卻不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活著。”少年緣一回答道。

星野修吾:“……”

以如此簡潔的話語來回答了他的問題,星野修吾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身側的少年,隻見他目光沉靜、表情淡然,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剛剛的話有什麼問題。

明明看起來完全沒有相似之處,星野修吾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正時代那個身為水柱的富岡義勇。

這種讓人一言難儘的說話風格,在某種程度上還真是相似啊……

“沒事就好,”星野修吾自動將他的回答翻譯了一遍,有些無奈地說道,“那個咒術會讓琥珀對絕大多數的術法都為之免疫,應該不會再受到奈落的控製了。”

這可是屬於最強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咒術,怎麼會連一個區區奈落都對付不了呢。

少年緣一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是十分感興趣,隻是眼神專注地看著星野修吾。

星野修吾被他這樣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太自在,正準備抬手閃避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被對方握在手裡。

溫熱的掌心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並沒有過強的存在感,卻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完全遺忘了這一點。

“看到”他一瞬間肌肉的抗拒,少年緣一終於鬆開了手。

放開手的時候,指尖在不經意間和微涼的指尖相碰,他微微蜷了蜷手心,有些遲緩地眨了眨眼睛。

星野修吾知道他能夠看透很多常人無法看到的東西,他所熟悉的“緣”也是這樣,隻是放在這少年的繼國緣一身上更顯突出一些。

“你……”星野修吾猶豫了一下,問道,“聽說過鬼殺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