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斜陽將最後一絲光芒投射在奢華的三層彆墅上。
小樓前,拎著雙肩包的女生幽幽歎息。
比起她從小生活的莊園,這個世界的江家實在是太簡陋了。
唉,由奢入儉難啊。
“二小姐。”傭人迎出門,微微躬身,“先生和夫人都在客廳等您,大小姐也在。少爺住市區,隻有周末才會回來。”
江雪安回過神,將背包遞給對方,禮貌地道了聲“好的,麻煩幫我拿去房間,謝謝”,便昂首闊步邁過大門。
傭人微愣。
這位剛回家的二小姐雖然不怎麼會打扮,氣場倒是意外的足呢。
一踏入客廳,江雪安就注意到牆上掛著的全家福。
江父、江母、江承希和江喬四人親密地站在背景布前,夫妻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妹恭。
她輕挑眉梢。
喲,這是下馬威?
摸摸下巴,她客觀評價道:“拍得不錯,是個幸福的四口之家。”
江母臉上笑容訕訕:“以後……就是五口之家了。”
江雪安回以一笑,神態自若地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雪安,這些年,家裡的確對你有所虧欠。”江母斟酌著繼續道,“但我們畢竟和喬喬相處了二十二年,即便沒有血緣關係,感情卻做不得假。我們商量過了,以後喬喬依然是江家的女兒,對外就說你們倆是雙胞胎,你……”
“我沒意見。”江雪安翹起二郎腿。
江家父母和江喬都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
但江雪安很快話鋒一轉:“——不過我有個要求。”
江父眉心微擰:“你說。”
“即便是雙胞胎,也得分大小吧?”江雪安笑意盈盈,“我要做姐姐。”
“這……”江母猶疑地看了看江喬,“喬喬一直是江家大小姐,家中傭人也是叫慣了的,不如……”
江雪安輕笑:“那有何難,現在改過來就是了。反正事實的確是我比她大,不是嗎?更何況,那些被嗬護被嬌寵的向來都是妹妹,江喬自然是當妹妹比較合適。”
話音剛落,江喬受驚似的打了個顫,垂首喏喏道:“我聽雪安姐的。”
江母疼惜地握住她的手,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但轉念想到這是親女兒回家的第一天,不好拂了對方的麵子,便隻是輕拍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江喬抬起頭,露出一個脆弱中透著堅強的笑。
江父冷眼看著,眉頭皺得更緊。
雖然他性格強硬,卻討厭其他人和他撞型,江喬的柔順也是他依然願意寵著她的原因之一。
而江雪安的咄咄逼人,則讓他覺得一家之主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正準備出言敲打一番,小姑娘卻率先開了口。
“哦,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江雪安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
平靜而睥睨的眼神,宛如在等著下屬彙報工作。
江父忍著怒氣,沉聲道:“說。”
江雪安用食指撐著太陽穴:“請問,您知道強製要求他人辭職是侵犯對方權力的行為嗎?”
江父微愣,片刻後反應過來,輕嗤一聲:“你是說你之前那個工作?既然現在回家了,那種工作隻會給江家丟臉,我讓助理幫你辭了也是為你好。”
“丟臉?”江雪安挑眉,“在奶茶店打工為什麼會丟臉?又不是什麼寫在《刑法》上的行當。”
江父冷哼:“好歹是千金小姐,怎麼能做這種底層的工作。”
“這樣嗎?”江雪安轉頭看向江喬,饒有興致地問,“那,不知江二小姐現在在哪裡高就?”
江喬臉色微妙:“我……在集團總部做銷售代表。”
她雖從小接受精英教育,但或許是因為遺傳基因,始終不是學習那塊料。父母倒也沒指望她像哥哥那般優秀,便給某所高校捐贈了幾棟教學樓,讓她混了個一本文憑。
上個月大學畢業後,她又走後門進了自家公司工作。
但以她的能力,實在駕馭不了那些做實事的崗位。
江父雖然寵女兒,卻也在乎公司的發展,便隻給她安排了個底層職位。作為銷售代表,每月雖有績效考核,但以江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親自跑業務,多的是人願意將業績雙手奉上。
是以,她對這份“清閒”的工作還算滿意,既不會累到自己,又能帶給她事業女性的成就感。
隻是現在……
江喬唇瓣輕抿。
江雪安則驚訝地看向江父:“啊?是我讀書少了?銷售代表在貴公司居然是領導層?”
江父一噎:“……底層和底層也是有區彆的,奶茶店能和我們江南集團相提並論嗎?”
江雪安心中冷笑,卻懶得繼續爭辯,順勢道:“行吧,不過既然您讓我辭了工作,能不能也在江南集團給我重新安排一個?”
“你?”江父眼神猶疑,“你不是隻有初中學曆嗎?這恐怕……”
江雪安瞬間端正了坐姿,笑容真摯得宛如在招聘會現場的熱血求職者:“沒關係,我不怕苦不怕累,可以接受任何指派!請江董給我一個機會,我必將還您奪目的光彩!”
“……”
江父黑線,勉強道:“好吧。正好銷售部還缺個協調員,隻是……那工作可不是什麼閒職,雜事很多。”
“多謝江董。”得了承諾,江雪安又立刻恢複成懶散坐姿。
江父:“……”
錯覺嗎?為什麼覺得自己隻是個工具人???
“雪安姐真上進。”江喬甜甜地誇讚道,“這麼一對比,我實在是太鹹魚了,以後也要努力向雪安姐學習呢。”
江雪安眼波流轉,用慈愛的目光輕撫她:“那倒不必,你像以前一樣就很好。有那麼多人寵愛,哪裡還需要自己努力呢?”
江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再接話。
這時,江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瞥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江喬。
“小騫?怎麼突然想著給江叔叔打電話了?”江父嚴肅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江喬愣了愣,隨即羞澀地埋進江母懷中,惹得江母一陣發笑。
一家三口似乎都明白了來電者的身份,卻沒人想著要給江雪安解釋一番。
不經意間,她就被隔離在融洽的氣氛之外。
但熟知劇情的江雪安心中卻一片了然。
想必電話那頭是霍騫——江喬的未婚夫。
沒過多久,江父掛了電話。
看著投來好奇視線的妻女,他神色錯雜地說:“霍家已經知道我們接雪安回來的事了,想必,江城的其他家族也都知道了。他之所以打來,是為了確認他和喬喬的婚約沒什麼變數。”
“變數?”江母微愣,隨即倏地轉頭看向江雪安,“難不成他們以為我們會——”
江喬霎時臉色發白,柔弱的身子輕顫起來。
猶如暴風雨中,一支不堪摧殘的梨花。
她黯然垂眼,輕聲呢喃道:“是我太不識相了,這婚約……本就該屬於江家真正的千金。阿騫哥哥家世和外表都是一等一的,想必能讓雪安姐滿意,不如就……就……”
淚珠無聲地滴落在她潔白的裙擺上,漾開一朵朵水漬開就的花。
“不行!”
“不行!”
兩聲堅決的反對同時響起。
默契的江家父母對視一眼,艱難地轉頭勸說親女兒。
江母:“雪安,喬喬和小騫青梅竹馬,感情從小就好,長大後得知了婚約的事,更是情投意合。棒打鴛鴦可不是好女孩該有的行為。你聽話,這婚約你就彆摻和了,以後媽給你找個更……更適合你的未婚夫,好嗎?”
江父也道:“雪安,你剛回來恐怕不了解情況。霍家家風比我江家更嚴,是不可能接受你這種……這種情況下長大的人做兒媳的。與其自取其辱,不如放手成就一段良緣啊。”
“嗬。”江雪安輕笑一聲,無語地搖了搖頭,“你們這麼激動做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插足彆人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