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市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江雪安便回了江城。
一邁入銷售部，所有人的視線便如探照燈般朝她射來。
“江經理,您回來啦？”梁綿噌地站起身，笑容滿麵地說，“那個，翁總監讓您回公司後去他辦公室一趟，說是有事情要交代。”
江雪安笑了笑，姿態很放鬆，似是完全不受旁人目光困擾，隻專注地看著小跑到她麵前的小姑娘：“好,多謝你轉告。”
梁綿受寵若驚地紅了臉：“江經理客氣了。”
江雪安回辦公室放下包後，先去了趟嚴副總監的辦公室,表明自己已經結束了“出差”的行程，才慢悠悠前往翁之意那兒。
“翁總監,您找我？”她敲了敲敞開的房門,站在門口沒動。
“雪安，你回來了？”翁之意從文件上抬起眼,刹那間便露出溫和的笑容，“快進來坐,順便把門帶上。”
江雪安點點頭,依言關上房門。
但在走向辦公桌前,她在路過窗邊時順手拉起了遮光窗簾。
如此一來,她和翁之意的談話不會被外麵的人聽到，辦公室裡的場景卻能一目了然，不至於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翁之意臉上笑容微僵，隨即狀似懊惱地說：“還是雪安心思縝密，我都差點忘了還要避嫌了。”
江雪安在辦公桌對麵坐下,抽了抽嘴角。
這話說的……是在嘲諷她思想齷齪、淫者見淫？
好一朵隨風飄搖的盛世白蓮花啊。
她翹起二郎腿，笑得格外核善：“翁總監叫我‘江經理’就好，或是‘江小姐’‘小江’也可以。‘雪安’這個稱呼比較適合朋友使用，恕我直言，翁總監和我在工作之外的交情恐怕沒那麼深。”
“……ouch.”翁之意有些浮誇地捂住心口，帶著受傷的眼神問，“雪——江經理何必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呢？咱們雖是上下級關係，但畢竟都是年輕人，難道不能成為朋友嗎？”
江雪安不閃不避地看向他的雙眼，拋出一記直球：“那麼問題來了，翁總監隻想和我做朋友嗎？”
“……”
翁之意不由陷入沉默。
他發現自己竟有些拿不準對方的意思。
這個小女生才堪堪二十二歲，不知是不是因為出社會早，似乎比她的同齡人老練許多，好像時時刻刻都能維持一種遊刃有餘的狀態，從沒露過怯。
她這句話是在曖昧地試探嗎？
是想聽他親口說出有要追求她的打算？
還是說，這隻是她即將發放“好人卡”的前奏？
想到自己過往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戰績，翁之意心一橫，決定賭一把。
他揚了揚眉，嘴角的笑意也跟著曖昧了起來：“我倒也不介意從朋友做起，不過，男朋友的身份可以為我保留嗎？”
“不能。”江雪安直言拒絕。
“……”
翁之意的笑容總算維持不住了。
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對麵的女神忽然拿出手機放在辦公桌上，還當著他的麵點開了錄音鍵。
“我素來遵守公司規章製度，絕不會和同事產生情感方麵的糾葛。”江雪安吐字清晰而緩慢地說，“原本，我想著和翁總監在工作之外做個朋友也無不可，但既然您對我抱有這種心思……以後我們還是不要有私人方麵的交往了。您說是吧？”
翁之意：“……”我信你個鬼！
就江雪安之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像是願意和他做朋友的樣子嗎？
現在捏住了他剛才那番說辭，她倒假惺惺地故作迫不得已了。
這女人好生虛偽！
“翁總監？難不成您執意要違反公司的規章製度？”江雪安聲線驚訝，表情卻波瀾不驚，落在翁之意眼中極為分裂，“您才剛來公司不久就這樣……不太好吧？還是說您在之前的公司也是這樣，所以才習以為常了？”
“……怎麼會。”翁之意磨了磨牙齒，從齒縫間擠出回應，“我覺得江經理說得有道理，我們還是維持上下級的關係就好。”
江雪安滿意一笑：“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她收起手機，放下翹起的二郎腿，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聽說翁總監叫我來辦公室是有正事要吩咐，您請講？”
翁之意無聲吐出一口濁氣，麵無表情地說：“你這回怕是把錦家集團得罪狠了，有想過後果嗎？據我所知，錦家的金泰昨晚已經來了江城。時機這麼湊巧，指不定就是來報複你和江南集團的。”
“報複？”江雪安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現在錦家正麵臨各個監管部門的調查，那位太子爺若真打算撂下自家的事不管，跑來找我的麻煩，那這份家業遲到得斷送在他這個未來繼承人手上。這種自尋死路的對手，有什麼可擔心的？”
“誰說他就一定是未來繼承人了？！”翁之意噌地傾身向前。
敏捷的動作和陡然凶狠的眼神，像極了非洲大草原上的獵豹。
江雪安眨了眨眼：“他是金家獨子，家產不給他繼承給誰？金家那些視財如命的人，想必也不會慷慨到把家業送給外人吧？”
翁之意臉頰一抽，表情不太自然地說：“不還有旁係嗎？既然金泰爛泥扶不上牆，沒準金老爺子會中意其他後輩？”
“嗬，看來翁總監很看不上金少啊？”江雪安意有所指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有什麼過節呢。”
“你想多了。”翁之意垂眼避開她打量的目光，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我等草民怎敢和太子爺有過節？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江雪安：“醒醒，大清已經亡了。”
翁之意：“……”
“如果翁總監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回辦公室忙工作了。”江雪安優雅站起身，腳尖微轉就打算離去。
“等等。”
翁之意條件發射般開口叫住了她，猶豫片刻後，終是問出了那個讓他極不甘心的問題：“你對你那個司機，也是同樣的要求嗎？隻做上下級，不做朋友？”
江雪安聳了聳肩：“不啊，小程是我的司機，也是我的朋友。”
“你怎麼能這麼雙標？！”翁之意差點拍桌而起，“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
江雪安微眯著眼靜靜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輕笑出聲：“我知道啊。不過，他比你有分寸感，知道我目前隻想專心搞事業、沒有談戀愛的打算，所以從沒說過任何讓我感到困擾的話。你呢？”
說完，她也不再等對方做出回應，便徑直朝辦公室外走去。
翁之意的“表白”她並沒有放在心裡，但，另一件事倒是值得好好調查一番。
——他對金泰的敵意似乎超出了正常範疇，像是倆人曾經有過私怨一般。
男人之間的恩怨無非就是那麼兩種可能。
要麼是爭風吃醋，要麼是利益衝突。
以江雪安這段時間對翁之意的了解來看，他不太像是那種會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戀愛腦，所以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想了想，她一邊走向辦公室，一邊給經紀公司前不久招募的那位藝人保鏢隊長發去一條信息：【龍哥，你路子廣，麻煩幫我調查一下某個人的家庭背景。他叫翁之意，是江南集團新上任的銷售總監，之前曾在八天之星酒店工作過幾年。】
沒過多久，那邊就回複了過來：【好的老板，保證完成任務！】
江雪安腳步輕快地回到經理辦公室。
沒想到魏家培養的這批催收人員還挺好用，文能收集情報，武能喝退私生。而且雖然外表看上去凶惡了些，但對她這位發工資的老板是實打實的尊敬，也從不曾做過任何影響公司形象的事。
若非擔心把魏索氣出心梗，她都想給監獄的他寫封感謝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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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翁之意對金泰的為人確實很了解。
這位錦家太子爺大老遠跑來江城，還真是為了特意給江雪安添堵的。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每當江雪安和某家公司搭上線、準備擬定合作方案時，金泰就會立刻跑來橫插一杠，提出更優厚的條件搶走她看中的合作夥伴。
而且他每次撬她牆角時都弄得轟轟烈烈，恨不得請個儀仗隊敲鑼打鼓昭示他的存在，生怕會被人忽略似的。
這麼幾次三番下來，就連公司的保潔阿姨都知道了江雪安被惡意針對的事，在打掃完衛生後還特意給她留了個寫滿雞湯勵誌語的小紙條，看得江雪安哭笑不得。
也是為此，江承希還特意叫她去了次辦公室。
“最近你就先彆談新業務了，專心跟進賀深科技那個合作案吧。”江承希手指相對，撐起一個尖塔，“要不，讓你們總監把你外派一陣子，正好去各地的酒店看看新係統的升級改建進度？”
“就為了避開金少？”江雪安直截了當地問，“難道江總是怕了？”
江承希瞬間拉下臉：“我怎麼會怕——”
“哦對了，是我給忘了。”江雪安語帶嘲弄地說，“當初江總在海城被金少截了胡，不就是用這種逃避的策略應對的麼？咱們上回好不容易扳回一城，這次也率先出手占了上風，江總卻要主動放棄大好的局勢？”
江承希“砰”地拍了下桌子：“那你想怎麼樣？跟金泰一樣意氣用事比個高下？他不在乎敗光他們金家的家業，但我卻不樂意用江家的產業陪他玩！”
“那就讓他玩不起不就好了？”江雪安輕描淡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