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血淋淋的,從正麵看不出,可是身後早已經混亂不堪,看不見傷口,血甚至不知從何處流出,染紅了衣袍。
凡人無心不可活,節神的魂石等同於人類心臟一般的存在,一旦取出,最後就是等死。
沈清明也不例外,他身上的節氣正在飛速潰散,就像是大雨撲滅燃燒的火苗,絕無死灰複燃的可能。
本就白皙的麵容此時更稱得上孱弱,隻是那雙眼睛,仍就如幽深而澄澈的湖水,乾淨,不染纖塵。
流觴纏繞在他手腕上,遊蛇一般探出腦袋。
風聲鶴唳,怨魔正欲離去,卻被沈清明搶先,流觴纏住那一抹人影,像蛇纏住自己的獵物,最後被沈清明抬一下手腕一拉,將他一並沉入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群山崩裂,佛像合二為一,從地上一躍而起,重新矗立在大殿之中。
那一瞬間,無數束縛在那張麵具之下的同僚之魂從那雙深深凹陷的空洞裡冒出,沈清明伸手插/進去,五指迅速被幾股怨氣纏上,他像個負重前行的旅人,拖拽著那些怨氣,想要找回巳予的指骨。
手指傳來陣痛,有什麼在咬他。
腳踝上,奪命蛛咬下的那一口迅速爬升,長出一張巴掌大的蜘蛛網。
是奪命蛛?
心頭蔓生出不太舒服的感覺,跟入魔前的狀態很像。
不止奪命蛛,還有噬人佛!
沒找到巳予的指骨,沈清明是不會縮回手的,怨魔料定如此,故而沒有阻止。
“呃——”
有什麼東西在纏住了他,正在把他往裡麵拽。
怨魔笑著道:“清明,你沒有聽過那句話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為什麼要忤逆我,背叛我,跟著我有什麼不好,我可以跟你平分天下,成為天下的主宰。”
這股拉勁兒太大,沈清明大汗淋漓,修長白皙的手上青筋暴起。
你來我往的拉扯之下,沈清明被一點點拖進那暗黑的空洞裡。
“嗚嗚......”
哀鴻遍野,死不瞑目一般的哭聲震顫耳膜,叫得人心惶惶。
沈清明一手施力操控流觴,扯斷怨魔最後的憑依,在巨大的吸力將他拉進去之時,把那一道逐漸蒼老的殘影一並拽了進去。
這地方,比此前沈清明布陣地深淵更黑暗,依稀能看到一道道的影子,沈清明從地上爬起來,以為幢幢黑影是小樹,卻不小心撞得懸空晃了兩下,他捏住眼角,把節氣聚集到眼睛上,卻仍然看不太清,即便如此,他還是從那輪廓中,半空吊著的一具具殘肢斷臂的屍體。
那些在征戰中死去的人,最終都在最終全都擱淺在了此處。
隻有在將死時才會想起來的往事不合時宜地翻上來,怨魔想起來,第一次聽到哀鴻,並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在曆法的識海裡。
群山環繞,到了晚上,迷霧之林的霧氣仿佛都籠罩在了乾坤山頂,繚繞的霧遮蓋住希望,麵前湖波微蕩,他被那可憐的哭聲喚醒,看到兜頭的黑雲跟死氣沉沉的霧,那平靜的湖麵無風起浪,撲向乾坤山。
他想了很久,才明白那一聲聲哀切是什麼。
就像是迷路的人忽然被一聲鄉音喚得大夢初醒,他在那紛雜而苦痛的沉吟中,看見可憐無定河邊骨,近來長共血爭流。
忽然,血海裡伸出一隻手,試圖抓住曆法,卻被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