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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鮮血浸泡在冰涼的雨水中,瞬間便泅染了一大片。屍身倒在地上,很快就變得冷冰冰的。
在場眾人被這一變故驚呆,皆難以置信地望向孟君軻,甚至還有人被嚇到下意識後退半步——明明都是見慣了殺伐之人,卻不知為何還是為大將軍氣勢所攝。
孟君軻乾脆利落鬆開那女子的手,手執長刀毫不留念削向自己的發髻——猛烈的刀風連帶著發帶一起斬斷,濕透的青絲落下,原本過腰的長發立刻變得參差不齊,七零八落懸掛於肩膀之上。
“古有削發明誌,今有本帥削發賠罪!一罪告蒼生,未能保百姓不受侵擾,是為食言;二罪告爾等,治軍不嚴方出此亂,是為不賢;三罪告雙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損之毀之是為不孝!”所言所語震耳發聵,穿透瓢潑大雨狠狠砸進眾人心裡,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剛剛還在吵嚷鬨事的士兵們臉上。
此等氣魄與決絕,猶如真龍哀鳴怒衝寰宇,直叫人心頭發顫,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地。
將士們全部跪下,就連郭暉都為此等魄力所攝,跪倒於地。
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句“末將有罪”,瞬間所有人跟隨高聲呼喊:“末將有罪!”“末將有罪”“末將有罪!”
聲勢浩大,甚至將雨聲完全遮蓋。
孟君軻冷眼看著他們,心底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這些人怕是不會跪得如此心甘情願。
這世間法則向來如此,人生來便分三六九等——這最上等之人隻需流露出對下等人的一絲絲尊重,便會收獲下等人的感激稱讚,甚至是肝腦塗地。
而孟君軻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不輕視任何人,但懂得利用這世間一切規則。
她斂去眸中情緒,抬手止住眾人呼喊,吩咐陳瑾:“將本帥的斷發全部收攏好,掛於高台以示百姓。”
這發絲既然斷了,總該發揮它應有的價值。隻是用來給百姓們圍觀還不夠,屆時由她“親筆書寫”的罪己詔亦會隨附旁側。
製止了一場鬨劇,又吩咐下屬安撫好那祖孫三人,孟君軻頓覺身心俱疲。她頂著沉重的盔甲駕馬歸來,卻瞧見李武在帳外躊躇反側。
不知是何等大事竟逼得向來沉穩的李武都麵露難色,孟君軻強打起精神,問道:“出了何事?”
原本憋了一肚子話要講,但看到帝姬狼狽的斷發,李武大驚,話都講不利索:“帝姬您的頭、頭發……”
三言兩句將事情緣由說清,孟君軻再度問道:“你原本可是有話要對我講?”
一絲糾結在李副將臉上轉瞬即逝,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咬牙道:“將軍沐浴之時,可要將那拓跋禹送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