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此言有理,是我考慮不周。”沈漸雪沒再繼續追問,而是抱著謝無歡,跟念慈長老回到了慈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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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堂中香火嫋嫋。
正殿中供奉著兩位來自西天佛國的佛主,金身無光而自亮,法相莊嚴而神聖。
左側的佛主名為長悲,手持銀劍,腳踏雷電,主司佛國眾生的生老病死愛離彆;右側的佛主名為長樂,手捧蓮花,身隨祥雲,掌管佛國眾生的喜怒哀樂怨憎會。
據說,西天佛國共有一百零八位佛主,而長悲、長樂則是他們中的佼佼者,被佛母派往昔日的昆侖神宮傳道。
隻可惜,也不知道這昆侖神族究竟如何惹怒了天道,被儘數誅滅,也連累了這兩位在昆侖講學的佛主。
而沈漸雪的長恨劍,據說就是這位長悲佛主在七萬年前的斬神劫中遺留在昆侖的上古神器。
沈漸雪將謝無歡從懷中放下,按照佛門的禮儀,依次給這兩位佛主上了柱香。
謝無歡乖巧蹲在沈漸雪的腳邊,有些好奇地揚起腦袋,想要看看這傳說中的兩位佛主究竟長什麼模樣。
視線順著佛主身下的蓮花座一點點上移後,謝無歡卻發現以自己現在的修為竟然無法看透這兩位佛主的真容,隻能看到一團淺淺的金光,擋住了他們的容顏。
小狐狸有些遺憾,卻也沒有強求,而是頗有靈性地舉起兩隻毛茸茸前爪,朝佛像拜了三拜。
一人一狐拜過兩位佛主後,便跟著念慈長老走到側殿的茶室,在蒲團上坐下。
謝無歡則乖巧地蹲在沈漸雪的身旁,仿佛一個吉祥的小狐狸掛件。
二人寒暄幾句,沈漸雪從芥子袋中拿出了那件白狐皮。
沈漸雪:“我已問過書靈長老,這件大氅上確實有魔修的拘魂陣,但用仙法卻無法破解,隻能通過佛法超度。”
念慈長老接過白狐皮大氅,仔細看了看內裡的拘魂陣法,往上撒了點香灰,口中振振有詞地默念經文。
片刻後,一隻白狐的模糊身影緩緩在大氅上凝聚而出,是一種飄忽的灰白色氣體狀煙霧。
謝無歡能感受到這隻白狐的修為很高,而且身上怨氣很重,顯然死的很慘。
甚至謝無歡都可以想象出來,這隻白狐在死前究竟遭到了怎樣慘絕人寰的虐待……
被活生生地扒掉皮毛,一點一滴地放儘靈血,一尺一寸地敲斷筋骨中的靈脈,被人徒手挖出好不容易才修煉出的妖丹。
而這不僅僅是這一隻白狐身上的遭遇,而是萬千年來,所有狐族眾生都無法逃脫的悲慘命運。
如果當年的謝無歡沒有逃出回春苑,沒有背叛合歡宗,沒有遇到沈漸雪……
那麼等待他的也是同樣的下場。
白狐的神魂隻是短暫出現了一瞬,便被窗外拂來的凜冽寒風給吹散,化作無數道微弱的雪白靈光,緩緩消失在這天地間。
念慈長老深深歎了口氣,“竟然還是位故人……漸雪,這隻白狐的事情,你切不可再對任何人說起,尤其是我的師弟,念安。否則這隻白狐隻怕是要被他挫骨揚灰,魂飛魄散的。”
沈漸雪點點頭,謝無歡卻瞪大了雙眼,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驚天秘密!
念安長老所痛恨的白狐……
不會就是那位把他弟弟念歡給拐到合歡宗去的狐狸精吧?
念慈長老抬手在慈悲堂內設下了一個隔音屏障,他雙眸微闔,緩緩轉動著手上的紅岩念珠,片刻後才重新睜開雙眼,緩緩扭頭,看向蹲在沈漸雪身旁的謝無歡。
“漸雪,就讓你的小狐狸來為這隻白狐進行超度吧。”
沈漸雪有些遲疑,“可是他沒有修為,也不通佛法,如何能夠將其超度?”
念慈長老卻輕輕搖了搖頭,伸出一隻手指,點了點自己胸口,“漸雪,你可知真正超度亡魂的是什麼?不是經文,不是佛法,也不是那些花裡胡哨的儀軌,而是一顆真真正正的慈悲之心。”
謝無歡蹲在一旁,沒有吭聲,心中卻不住點頭,對這個念慈長老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漲。
念慈長老一手撚著紅岩佛珠,一手摸了摸謝無歡的小腦瓜,“心動,念起;言隨,法至。大道殊途,萬法歸一,歸根結底,我輩修士真正所修的,其實是自己的一顆心。”
沈漸雪神思微動,竟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隨即卻又有些困惑和茫然。
自己所修的道,是無情道,那麼他又該有一顆怎樣的心呢?
天地不仁,大道無情,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沈漸雪終於明白自己的修為如何會在合體後期停滯了近百年而毫無寸進,原來這問題並非出在他所修行的道上,而是在於自己的心。
念慈長老將謝無歡抱到桌上,抬手在他的額間輕輕一點,一道金光便飛進了他的識海。
謝無歡乖巧閉上眼睛,識海中竟出現了一部《長樂大悲經》。
小狐狸難以置信地倒抽了口冷氣。
竟然是長樂大悲經!是他上輩子求而不得的佛家驅魔秘法!
謝無歡在識海中飛速將這部經文翻了一遍,驚喜無比地確定這竟然是毫無殘缺,完完整整的長樂大悲經!
上輩子和楚明夷在魔域征戰的時候,謝無歡用的都是仙門的超度之法,再配合上楚明夷所彈奏的往生安魂曲,不僅效率低下,還無法將魂魄上的魔氣度化乾淨,一旦遇上那些被魔修傷到神魂的亡靈,就隻能用朱雀神火將其燒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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