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修)(2 / 2)

此時江上已入夜,畫舫內燭火盈盈,並不如何明亮,卻足以清晰地勾勒出眼前迷離惑人的畫卷。

少年未曾束起的墨發蜿蜒垂落,沿著上好的黃花梨木榻往下沉沉地墜,烏玉一般,一如那雙上挑的眼,總是籠著霧似的,不過看一眼,就像要被吸了進去。

以至於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細看少年的五官。

春喜禁不住麵上微紅,渾渾噩噩地想著,不知覺視線一轉,癡迷的目光落在那雙手上。

就見幾根糯白的手指拽著錦被的一角,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揪來扯去,沒一會兒又很是孩子氣地捏著那個尖尖的被角晃來晃去,淘氣極了。

她其實是想微笑的,少年的舉止讓她心裡又軟又熱。

可不知為何,這般看久了,春喜竟覺得心尖開始發緊,仿佛唯恐榻上少年那過於脆弱的指節,如同早春枝頭堆砌的落雪,一用力便散了……

大約是真的受了迷惑,鬼使神差地,春喜往前湊了湊……

然後……嗅到了一股隱隱約約的冷香,說不上來是什麼味道,大約是初冬的雪,又或者秋夜的霜露,混雜著一點點血的腥甜味道,很是捉摸不透。

想起先前聽過的坊間對公子的評價……先國師之後,當世第一顏如玉,風姿才貌舉世無雙,公認的占星之子。

這樣的少年與星辰做伴,身上好聞,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有些旖旎隱秘的思緒逐漸飄得有些遠,少女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

她越靠越近,近得一伸手就能摸到榻上的少年,直到……

案上的燭台忽然發出“啪”得一聲響。

緊接著,“啪啪啪”又是連著好幾下,突兀又急促。

馥橙聞聲醒過神來,撩了撩眼皮,自顧自端起小幾上的茶杯漱口,將口中的血腥味去了。

末了他將杯子放回去,抬眼見春喜依舊神遊天外,眸色便不可見地淡了下來,安靜地轉頭去看另一邊。

不遠處的桌案上多了幾塊臟兮兮濕漉漉的石頭,正落在燭台旁邊,突兀滑稽得很。

而原本新換上的窗紗再次被人戳破了幾個洞,一如過去幾日,明目張膽……

這讓馥橙想起了他的第一世,還沒轉世變成被子妖的時候,偶爾會遇到一些喜歡欺負他的頑劣兒童,故意拿著沾泥巴的石子往他坐著的輪椅上丟,一顆一顆砸到他身上,邊砸還邊盯著他的臉猛瞧。

馥橙微微蹙起眉,收回了視線。

他知道這些石頭屬於誰,也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故意驚擾他……連著小半個月,無處不在的窺探目光,粘膩又惡心,每到夜裡就會出現,像是期待他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狗太子為了全方位pua擊潰他的人格和尊嚴,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也罷,這也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

馥橙不耐地垂下眼,隨手抓起榻上的一個小擺件扔了出去,正正砸在屏風上,發出哐啷一聲響。

少年突然發起了脾氣,春喜被驚得回過神,忙去看馥橙的臉色。

就見眉目昳麗如畫的少年神色寡淡,睨過來的雙眸寂涼如秋夜。

他的聲色很柔,又帶著少年變聲時獨有的沙啞,很慢地開了口:“讓外麵的人滾,把果茶拿來。”

“啊……是,公子,奴婢這就去!”春喜被看得心慌,下意識退了幾步,扭頭快步往外走。

她抬眸緊緊盯著房間的角落,那裡有個小小的窗戶,半透的窗紗上此刻正投下一道陌生的陰影,仿佛正隔窗同她相望。

春喜不自覺地攥緊了手帕,身子止不住地微顫,隻覺整個後背都有些發冷。

等到出了房間,見到外頭門口靜默站著的兩名禦前侍衛,她才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笑道:

“侍衛大哥,公子夜裡覺淺,容易被驚醒,你們二人還是往前頭去守著吧?”

這話一出,那兩人便似笑非笑地看了春喜一眼,其中領頭的道:“春喜姑娘,我二人奉太子爺之令,全天貼身保護公子安全,可不能說走就走的。”

“貼身”二字明顯是特意強調。

春喜聽了麵上一白,道:“可你們總鬨出些聲音,公子如何安睡?”

“姑娘!”另一個侍衛忽然提高聲音道:“你可搞清楚,太子有令,誰都不許碰馥小少爺一下,馥小少爺想要什麼,你就得聽他調令,不得違抗,若不是你剛才……我們也不會隨便出手驚擾,你說是也不是?”

這話一出,本來就有些旖旎心思的春喜頓時打了個冷顫,腦子裡止不住地想起今日太子來時那警告的威嚇,一時間整個人都清醒了,忙不迭地低頭福了福身,道:

“是奴婢無狀,還請兩位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春喜定不會再犯。”

那兩侍衛見她懂了,不由對視一眼,露出滿意的神色,揮揮手繼續回去站崗。

身形較矮的侍衛本是大喇喇地繼續站回窗下,讓自己的影子完全落到窗紗上,才站立不動。

可沒等他回過頭繼續往屋內偷看,那較高的侍衛便一把將他拽到了角落裡,按著他的肩道:

“收斂些,彆惹那位發脾氣了,小心氣出個好歹,太子那邊不好交代,到時你我吃不了兜著走。”

“可這不是太子爺吩咐的嗎?讓彆把這位當貴人,免得恃寵而驕。”矮侍衛不服氣。

高侍衛頓時拍了下他的頭,怒道:“太子爺馭人的手段是你能說的?讓你收斂就收斂!少廢話!”

矮侍衛一時有些失望,不甘心地回頭看了看,口中含糊嘀咕了兩句“看看怎麼了”“一個男人長那麼美”“還不是床.上伺候太子的”之類的葷話,到底沒敢再放肆,老實站得隱蔽了一些,沒再露出行跡。

春喜沒習過武,聽不到這一茬,加上她自己心中有鬼,低著頭就快步回去了。

在沒來得及上報馥橙的病情之前,她到底不敢忤逆太子的話,親自去取了果茶,帶回來給馥橙喝。

“公子,那兩位侍衛已經走了。這果茶……對您身子不好,不要喝多了。”

馥橙點了下頭,接過杯子慢慢喝著。

果茶溫熱清甜,很快就去除了口中的苦意。

馥橙是不信侍衛走了的,那兩個人幾乎每夜都會開窗盯著他瞧,惡心巴拉的。

不過正因為是太子的走狗,他們隻會聽太子的話,一邊偷窺視/奸他,想以此折辱他讓他認命,一邊又顧忌他的真實身份,不得不滿足馥橙的一切要求。

正好拿來利用。

橫豎這身子活不了多久,吃什麼喝什麼都阻止不了他的死,還不如先滿足自己。

至於春喜……這丫頭還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不可信。

馥橙極慢地喝完了一杯果茶,才憊懶地靠回了枕頭上,耷拉著眼皮沉思。

少年風姿昳麗,即便鬱鬱寡歡沒半點精神氣,依舊令人神往。

春喜有了剛剛的教訓,不敢再看,隻笑著將博古架上那套綠鬆石擺件取了過來,讓少年把玩。

馥橙對這套擺件還挺喜歡的,昨日拿到手就玩了很久,這會兒捏到手裡,摸著沁涼的綠鬆石,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春喜見狀,憶起今日清晨太子囑咐她必須要說的話,便借著這個機會道:

“公子,這綠鬆石擺件,是太子爺讓人送來的東西。

說是俞寒洲大人尋了許久,隨後太子和俞大人同時在拍賣會遇到了這套擺件,都拍到天價了,沒想到太子競拍略勝一籌便拿下了。

前兒個太子爺聽說您睡不好想解悶,二話不說就送了來,太子對您是真的好。

俞相財力也和太子不相上下,跟著他的人想來也不會吃什麼苦……”

馥橙聞言,抬眼瞥了下春喜忐忑的神色,又垂眸看了看精致的擺件,想了想,丟到一邊。

不玩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鹹魚被子:哼,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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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著宮廷權謀皮的戀愛文,篇幅不長,暫定零點更新。小被子很喪很鹹魚,在彆人麵前和在攻麵前是兩個樣子,具體表現參考之前沒改的那個文名《我好累要反派哥哥抱著睡》。

攻呢,明知道小藥罐子故意撒嬌賣慘,但他就是心疼。

大概就是這樣子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