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吃人小綠茶(2 / 2)

馥橙眨了眨眼,聽了這話也沒什麼情緒,看著也是懶洋洋的。

卦象卻還有一個關鍵的問題:【你不是一心求死嗎?為什麼還會反抗?】

這話馥橙就不愛聽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是病了力不從心沒錯,隻能當個鹹魚,但不代表我認命。”

“最差也得有個陪葬的,你說是不是?”

卦象不敢應。

沒有求生意誌,還要拉個墊背的……它為什麼會覺得馥橙單純天真?

【你第一第二世,並不是這種性格……】

否則規則是絕對不會選馥橙的,哪怕是讓原來這個身體的「馥橙」來完成命運線,都要比現在的馥橙安全。

“你閉嘴,這話我不喜歡聽。”馥橙認真地開口。

“不是你讓我一定要遵從命運線,當個綠茶的嗎?”

卦象徹底閉嘴了。

它是教馥橙當綠茶,但沒說是一個吃人的綠茶。

對俞寒洲狠,對自己更狠。

可怕的是俞寒洲還真的做到了。

隻有愚蠢的它,還傻傻地看著這兩個人,以為歲月靜好。

甚至哪怕他們成功擺脫了卦象,徹底贏了,都從來不曾私底下談起這件事,就像從未發生過。

默契、謹慎得令人發指。

卦象算是徹底敗了。

馥橙凝神看著腦海中越來越模糊的字體,嘴角微翹。

俞寒洲注意到了,捏了捏他的手,低聲問:“怎麼了?這麼高興?”

馥橙聞聲動了動,竟是將手翻過來,輕輕握住了俞寒洲的,十指相扣。

“壞人要死了。”

“我要好起來了。”

他突然說了一句。

俞寒洲聞言瞬間收了笑意,垂下的手甚至有一瞬間不自然的抽動,幾乎是顫抖地握緊了馥橙的手。

“橙橙沒說笑?”

馥橙看了一眼逐漸消散的卦象,點了點頭。

“沒人能害我。”

“你看我這麼厲害。”

他雙眸清澈明亮,說這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帶著罕見的少年意氣,看著肆意極了。

俞寒洲雙眸緊縮,下意識攥緊了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馥橙。

明媚的,開朗的,仿佛春日雨後的晴空,連以往怎麼都抹不去的那一絲憂鬱和疲憊,都消失殆儘了。

俞寒洲忽然傾身,將馥橙緊緊抱進了懷裡,嚴絲合縫地捂緊了。

馥橙有些莫名,轉頭發現一堆大臣驚訝地看著這邊,頓時又氣又笑地拍男人的肩膀,道:“你乾嘛呀?一堆人看著……”

俞寒洲閉了閉眼,卻始終沒有鬆開手。

分明時機不對,場合也不對,可這一刻真的,來得太遲了。

俞寒洲甚至想過,哪怕馥橙永遠都好不起來,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為此做了無數的準備,連五十年後怎麼哄馥橙開心打算帶馥橙去哪散心的方案都做完了,結果小被子妖就參加個宴會,笑眯眯地說自己好了。

“你就知道嚇我是不是?”

馥橙不樂意地哼了一聲,懶洋洋道:“我哪裡嚇你?這不是個驚喜?”

“是……簡直沒有比這更好的驚喜了。”俞寒洲又笑了起來。

馥橙敏感地感覺到對方的身上有些燙,忙推了推人。

“還在外頭。你彆抱了。”

俞寒洲勾了勾唇,到底是鬆開了懷抱,隻是牽著馥橙的那隻手,依舊握得很緊。

馥橙一轉頭就發現對方盯著自己,也見怪不怪,撈起刀子切碟子裡的「布丁」。

難為俞寒洲一個古人,為了哄他開心,連布丁冰淇淋千層蛋糕之類的現代甜點都學會了。

本來相府裡有個穿越者大廚,根本用不著俞寒洲。

隻是這男人對他的事太過小心謹慎,什麼都要親力親為,也誰都信不過。

馥橙想到俞寒洲蹲在藥罐子旁邊扇風的模樣,雙眸又禁不住彎了起來。

“現在你放心了吧?”他輕聲問。

哪想,俞寒洲搖了下頭。

“隻是好了,又不是好全了。怎麼放心?”

馥橙垂眸瞥了一眼自己的腿,歎了口氣。

這具身體就是靠藥吊著命,想站起來,這輩子都不可能。

當然,彆說是站起來,就是吹吹風,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雖然俞寒洲總說能治好,但什麼時候能治好?

哪怕是出於善意,俞寒洲都不忍心在這個問題上騙他,馥橙自然心裡有數。

不過,馥橙對此也沒什麼興趣,又不是第一次當病號。

真正困住他的,從來都不是沉屙難愈的身體,而是精神世界的無儘囚籠。

而現在,籠子已經被摧毀。

“我不要你覺得,我覺得好了就是好了。”

馥橙瞪了俞寒洲一眼,又將切好的布丁推到對方麵前。

“吃。”

俞寒洲好笑地接過去,揶揄道:“橙橙莫不是以為這樣就能收買我?”

“堵住嘴就說不了了。”馥橙理直氣壯。

俞寒洲聞言,本想說可以用另外一種法子,又突然打住,清了清嗓子,沒吭聲。

馥橙狐疑地瞅了男人一眼,到底是沒看出什麼來。

自從那次冷戰和好之後,俞寒洲就不怎麼跟馥橙開玩笑了,起碼床第之間的調戲,是沒再用在馥橙身上。

馥橙本就相貌出眾,樣樣都長在了俞寒洲最鐘愛的點上,不動情是不可能的。

但正是因為越來越珍惜,才會有更多的耐心去審視彼此的感情,了解彼此的底線和癖好,從而去約束自己的破壞欲。

感情或許隻需要熱情和忠誠,但生活和陪伴是需要磨合調整的。

當然,一般而言,也隻有俞寒洲需要調整。馥橙身子孱弱,雙腿又無力,對本就不熱衷。

等俞寒洲配合地將布丁用了,馥橙方將自己的碗推到中間,抬了抬下巴。

俞寒洲無奈地給他夾點心,笑道:“知道支使我了?”

身後等著伺候的金吾衛和侍女們聞言,皆是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

安定侯世子被養得這麼嬌,還不是宰相大人自己慣壞的?

相府裡每一雙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人家世子每次想自己做點什麼,宰相大人不是擔心他被燙到就是擔心他累了,什麼都不讓做,能不慣壞嗎?

也就馥橙自己爭氣,沒真的被寵成紈絝。

下屬們難以言喻的心情,不足為外人道。

但俞寒洲的心腹就不同了。

禮部尚書坐在大殿另一側,默默看完了全程,隨即招來小廝,要了筆墨,提筆寫了幾行字,又將一個盒子打開,塞進紙條,遞了過去。

馥橙收到禮盒的時候,還有些詫異。

隻是沒等他打開,俞寒洲已經將盒子取走。

“不要碰來曆不明的東西。”

遠處的禮部尚書聽到小廝的傳話,嘴角抽了抽,又抹了把臉,當做無事發生。

這是他誓死效忠的首輔大人,不能把情緒寫在臉上。

俞寒洲檢查完,方開了盒子。

禮部尚書許是知道馥橙身體不好,送的是一千年的野山參,個頭還大得很,儼然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典範。

馥橙瞧了瞧,道:“這參怎麼這麼大?”

怕是給他十年都用不完。畢竟是大補的東西,又不是吃的,哪怕用來做藥膳,就馥橙這般虛弱的身體,一次也隻能加一點點。

俞寒洲看過後也微微頷首,道:“這是把橙橙當尚書府老太君孝敬了,彆管他,收著玩。”

馥橙看了一眼對麵,就見禮部尚書正「慈祥」地對他微笑,忙跟著笑了笑,點點頭收回視線。

“真能收嗎?”馥橙不確定地問。

俞寒洲拍了拍馥橙的背,哄:“沒事。他也就是平日給本相送物件,總被高值拒,心裡不舒坦,自然想著從你這下手。”

這些下屬辦事個頂個地好,唯一不足的就是老愛學彆人給俞寒洲送禮。殊不知俞寒洲收了一堆貪官汙吏「上供」的珍品,不過是變賣了挪去賑災罷了。

包括所有人公認的一點——俞寒洲喜歡扇子,也不過是一個名頭。

畢竟權臣,有弱點才能讓皇帝放心,油鹽不進反而令人警惕。

馥橙見俞寒洲在看那株野山參,便悄悄伸手過去,想把紙條摸過來。

隻是他剛剛摸到邊邊,還沒攥到手裡,俞寒洲便按住了他的手。

“那是給我的禮物。”馥橙蹙眉。

俞寒洲卻笑了,哄小娃娃似地道:“禮部尚書家中納了八房侍妾,橙橙這般漂亮,那廝定然不會寫什麼好的,看了汙你眼睛。”

“真的?”馥橙將信將疑。

他剛剛看那禮部尚書,明明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不像是沉迷美色的。

俞寒洲便道:“你彆看他長得正經,秦樓楚館沒少去,本相每回都給拒了。”

“那好吧。”馥橙蹙眉,鬆了手。

他見俞寒洲打開紙條,好奇地歪頭想瞅一眼。

可惜禮部尚書同俞寒洲一樣,寫得一手好字,那狂草字體根本不是馥橙看得懂的。

至少目前,馥橙還沒學到這,他隻學會了本世界的幾門通用文字。

見上頭密密麻麻的都是淩亂的筆跡,馥橙便興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他低頭戳著點心。

誰知俞寒洲眼角餘光一直在留意他的反應,見馥橙如此,俞寒洲幾乎是立刻就斂起眉,心疼了。

當下,俞寒洲也顧不得外人在場,抬手便將馥橙連人帶椅摟到了臂彎裡,俯身過來哄他。

“橙橙不高興了?”

“乾嘛呀?”馥橙撩起眼皮看向對方。

俞寒洲卻主動將紙條放到了馥橙跟前,修長的指節扣了扣桌案,道:“看不懂,生氣了?”

馥橙聞言眨了眨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俞寒洲是覺得他委屈鬨脾氣了。

馥橙當即就想反駁。

可話未出口,轉念一想,他又想起以前的自己,確實好幾回都因為看不懂書、不認字而發脾氣。

那時候被剝奪了學過的知識,沒有了基本的思維能力,誰都比他反應要快,路邊賣紅薯的老大爺認的字都比他多,確實會覺得很委屈。

他一委屈就鬨,俞寒洲竟也懂了,想方設法地重新教他識字,平時跟他說話也從來不用那些官話,隻用最通俗易懂的詞彙。

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俞寒洲發現了他的無助,開始嘗試想要救他吧。

卦象以為俞寒洲是在馥橙說出「有人要害我」的時候才發現馥橙的處境,其實根本不是。

俞寒洲發現的時機要更早,早到他們第一次麵對麵看著彼此。

隻是他被限製不敢說,俞寒洲顧慮他的安危,從來不說。

馥橙想通這一點,心情忽然又好了許多,也不急著辯解了。

他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昳麗的眉眼在燭火的映照下更顯得荏弱無助。

“我看不懂,你又不讓我看,有什麼好高興的?”

俞寒洲果然皺起了眉,心疼地揉了揉他的手背,改口道:“那我讀給你聽好不好?”

“好吧。”馥橙勉強答應。

心裡卻早已開始笑了。

他還是頭一回這麼逗俞寒洲,隻覺新奇又有趣,甚至有種當個綠茶撒嬌也挺有意思的感覺……

俞寒洲卻已經攤平了紙條,耐心地讀道:“安定侯世子看著怯弱不勝,想來還未康複,大人還是悠著點好……”

“呃……”馥橙默默轉頭,瞄了一眼俞寒洲。

俞寒洲卻神色平靜,仿佛禮部尚書揶揄調侃的對象根本不是他似的。

馥橙抿了抿唇,到底沒忍住笑了。

俞寒洲無奈地揉了揉他的酒窩,肅著臉道:“就那麼好笑?”

馥橙不說話。

俞寒洲盯著他難得的笑臉看了一會兒,到底是將人轉了過去,試圖找點馥橙愛吃的點心把他哄住。

畢竟,舍不得讓人不笑,那就隻能儘量不讓人看了。

沒看對麵傾慕馥橙的青年才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著實形貌醜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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