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口安神茶後,睇了睇床邊,示意宋薇坐。宋薇微微一怔,有些忐忑地坐了下來,湯盈霜道:“等胡家的事兒了了,本宮就放你回家去。本宮知道你不是個糊塗人,你也要跟你父親說清楚,有些糊塗是不能犯的。”
宋薇啞了啞,卻說:“奴婢不急著回家。”
“?”湯盈霜挑眉,“這什麼話。你在宮裡,你爹娘總是要擔心的。再說,你也到了嫁齡了,趕緊回家去,彆在宮裡平白耽誤了。”
“……奴婢在坤寧宮,又不是浣衣局,家裡有什麼可擔心的。”宋薇囁嚅著,頓了頓,“而且,奴婢也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
似曾相識的想法令湯盈霜一愣。她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宋薇來,宋薇死死低著頭,又說:“奴婢倒羨慕大姑姑,在宮裡過得逍遙,還有娘娘記掛著。”
湯盈霜驀地窒息,震驚地看了宋薇好半晌。
然後,她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措:“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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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楚霽也忙了一整日。這事有湯述仁一攬大局,但如何抓這些人交到了他手裡。
胡家勢力不小,在京中宅邸眾多,他從天明一直忙到了深夜才終於回了府,等在府門口的雨竹鬆了口氣:“可算回來了。”
說罷她就跟著他進了院兒,一邊給他備水盥洗一邊挑些趣事來說。她說的主要是那個西藏女奴的事情,女奴的全名太複雜了,他們都隻記住了最後的卓瑪兩個字,這幾天也都這麼叫她。
於是楚霽便聽到她說:“卓瑪真是對什麼都新鮮,奴婢今兒陪她放了好一會兒風箏,她可高興了。”
“卓瑪愛吃桃子,連這個詞都學會了,說得還挺準。”
“卓瑪這兩天不那麼緊張了,總是笑著,奴婢覺得……”
歪在躺椅上小歇的楚霽鎖著眉頭睜開了眼:“怎麼總是說她?”
雨竹一滯,扭頭看過去,他又說:“你怎麼了?”
他們也在一起很多年了,誰有什麼異樣,對方總是很容易察覺出來。雨竹一時愣住,楚霽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走向她:“出什麼事了嗎?”
“沒、沒有……”雨竹的笑容發了僵,局促地撐了會兒,便泄了氣,“奴婢隻是覺得將軍喜歡她,所以多說說她的事情……”
但事實上,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樣的心情。說不清到底是為了讓他開心,還是為了讓自己接受他喜歡卓瑪的事實。
她在他身邊很久了,最初是婢女,後來是侍妾。
這個身份,她心裡有數,算是個名分,也不算是正經的名分。他以後還會有妻子、會納妾,她對這一切都很清楚。
她也一直覺得,這沒什麼可不能接受的。早幾年他與宮裡的大姑姑情投意合時,她的心情都很平靜。後來大姑姑因為她的存在跟他翻了臉,她反倒覺得有些詫異。
但這幾天,她突然發現不是那樣的,她發現她會因為他另有新歡而感到難過。
幾年前那會兒,她沒怎麼見過大姑姑的麵,所以這個人的存在於她而言一直不算真切。可現下,卓瑪就在府裡,他對卓瑪笑一下她都難過極了,她一下明白了大姑姑的反應為什麼那麼激烈。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自私,自私到令自己詫異。
這些心事,她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更不敢設想他聽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楚霽目不轉睛地看了她片刻,道了一句:“我不喜歡她。”
雨竹一愣,他一臉的好笑:“我隻是覺得她很有意思。但她連漢語都不會說,我怎麼喜歡她?”
“那她……”雨竹啞了一會兒,“將軍您打算……”
“先養著她就是了,也讓她學學中原的這些東西,日後另尋個好人家把她嫁了。你也上上心,我沒工夫管這些。”他輕描淡寫道。
雨竹一下子有了笑意,旋即福身應了聲是,接著又心無旁騖地繼續給他往銅盆裡兌起了熱水。
楚霽在旁邊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她幾眼,最終也沒說什麼,盥洗之後就讓她回去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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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所轄的院子裡,沈玄宗心驚膽戰地聽完了宦官打探來的消息,半晌都沒說出來話。
他腦子裡一片空白,思緒被攪得亂七八糟。而後,他又在一彈指間變得無比清醒。
“胡家二小姐呢?”他忐忑不安地問那宦官,“胡菁,胡菁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