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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
不僅是所見一片漆黑,所聽、所聞、所感都像被厚重緊密的網包裹著,接收不到一丁點來自外界的訊息。
宛如初生混沌的繈褓,未得天地開靈智,隻能任魂魄渾渾噩噩飄蕩,不知何處是歸所。
應落逢就在這一片死寂中醒來。
起初他並未察覺這種狀態的怪異之處。因為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麼他現在應該魂歸地府,等著過奈何橋轉世投胎。
那是夢嗎?
他哆嗦了一下,感到一絲冷。也是這點涼意讓他打起精神,能夠思考。
不是夢吧......那更像是,他的前世。
半妖之子、出身卑微、無法修行偏偏又是爐鼎體質......和今生一模一樣的開端,一模一樣的選擇。
他努力保持清醒,試圖回想起前世的結局。
他逃走了,逃得遠遠的。因為無人在意他的死活,方寸宗沒有發現他失蹤,他順利跑到了邊境,馬上就能擺脫噩夢迎來新的生活......美夢戛然而止,他想起來了。
失去方寸宗的庇佑,他的體質招惹來了許多惡意。那些垂涎的目光一直跟著他到這座廟宇裡......
踏出方寸宗轄域的刹那,束縛解除。惡狼和猛虎瞬間撲上來將他分食殆儘,扒皮抽筋、熬骨成湯。
對於前世的他來說,死亡或許都是一種解脫。而不是整日煎熬,清醒著被折磨。他們要他的血,要他氣若遊絲地被懸掛著,由他們評頭論足,對著他慘白的神情痛飲。他們要他的皮肉,要每日新鮮活剜的人皮,要一把小銀刀寸寸割下的“佳肴”......應落逢痛苦地閉上眼,卻無法抑製內心深處傳來的,深深的恐懼。那是比死亡更永恒、更深邃的痛楚。
上蒼憐憫。重活一世,他能逃出這條死路嗎?
恐怕太晚了。因為他現在所感到的一片漆黑,就是他們向他亮出爪牙的前兆。
更深的冷意蔓延開來,應落逢死死咬著牙關,逼自己停止顫抖,冷靜下來。
他必須做出改變。他不願重蹈覆轍。
廟外,神經緊繃著蹲守了一整夜的黑衣人露出疲象。同伴提醒他:“現在可不是你打瞌睡的時候!左護法說了,這回可不能再被右護法的人搶先了去,否則,小心你的命!”
黑衣人不以為然:“廟裡就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外頭有你我,這附近還有無數影衛、陣法、妖獸看守。就是早八百年沒影的‘鎮’來了,他也逃不出去!”說完,他愈發對廟裡人的身份好奇,問同伴:“什麼來頭?值得魔尊座下兩大護法這麼緊張?”
同伴冷哼一聲:“何止兩位大人?妖族那邊也派了人......也就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分辨不出爐鼎體質,不然,方寸宗第一個不放人!”
雖然話裡話外充滿了不屑,但倘若他們真的有本事,也不會尾隨到邊境才敢動手。
黑衣人嘟囔:“不是說安插了眼線嗎?怎麼方寸宗的結界還是這樣牢固?你那個線人靠譜嗎?”
同伴聽不得質疑,差點沒和他打起來:“我不靠譜你靠譜嗎?都說了放長線釣大魚,結界要是破了,方寸宗還能發現不了?”
他們這邊動靜稍大,立刻引來附近人的注意。被幾十把武器對著,黑衣人戰戰兢兢站起身,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人稍安勿躁。
隔壁草叢裡傳來一聲嗤笑,是右護法的手下。
左右護法攻訐已久,誰都想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而這次“圍獵”的結果,至關重要。是以兩方都派出了心腹人馬,甚至不惜動用禁器“幽冥網”,足以見得有多重視。
“幽冥網”撒出去兩個時辰了,就是一頭象,也該被放倒。可周圍沒有一個人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