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靜,今日不許說話了。”給流素刻的墓碑,關他陸雪意什麼事?等等,他怎麼被玄火帶過去了,這墨玉晶不規則橢圓的形狀哪裡像墓碑!
不怪另一邊站著的修士認不出這兩個字,“流素”這兩個字是用的洪荒時代文字,早已失傳,即便是現在修真界閱曆非凡的老怪物們也不識得那些古文字的。
陸雪意反應過來凹槽是做什麼的了,難怪地王藤把紀無塵放在一邊,隻一個勁兒的把他往晶石上摁,原來是之前在他的劍上看到了熟悉的紋路。
可憐靈植不能人言,也不會寫字,與陸雪意之間存在嚴重的溝通障礙,才耽擱了這麼會兒功夫。
陸雪意將流素拿了出來,拔鞘插入了凹槽,果不其然,截至到劍格處,寬窄和深度放置劍身剛剛合適。
幾息之後,地動山搖,讓人很擔心這山要崩了,被沉星玉拖著他們又飛不走,可彆被埋了,否則還得灰頭土臉地爬出來。
外人驚訝於傳承寶庫的鑰匙居然就這麼巧被人帶了進來,否則他們還是會落得前輩們一樣空手而歸的結果。
玄清宗的人驚訝比外人更多:靠!原來陸師弟那把劍不是擺設啊!
不怪自己人誤會,實在是流素劍的材質如今都隻在奇珍錄中保留著描述,從未見過實物,他們不認得,而且那把劍異常精美,且陸師弟每次拿出來的時候,都用的不一樣的劍鞘,也從未見他使過劍,同門都以為那是陸師弟作為有錢人的小愛好——不管能不能用,好看就行。
如今看到陸師弟的劍成了寶庫的鑰匙,他們人都傻了——因為這代表這把劍是數萬年前鑄造的,並且能和韶雲尊者扯上關係,那能是普通靈劍嗎?!
隻是還有一點有些矛盾,如果那把劍很厲害的話,為什麼他們從來沒有感受到一點威懾力?真正的神兵利器,無一不是戰意凜冽,自帶駭人威壓,比如傅延的天煌刀,和那魔女手中的修羅鞭,皆是危險又高傲,不是能輕易馴服的。至於陸師弟那把劍,比之這兩樣聖器,更像是死物。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去找陸師弟打聽他的劍了,偌大的沉星玉台寸寸裂開,中心處兀然凸起——有什麼東西正在冒出來。
陸雪意拿回了他的劍,和紀無塵一起被送到台階下等著,不得不說,地王藤對他倆是真的貼心,看的不少人眼紅不已,等會兒奪機緣,它不會還要幫忙吧?
在數百道灼灼眼光中,一座玲瓏寶塔拔地而起。它被保護的非常好,即便在山體內被掩埋萬年,出土時依舊乾淨的像是日日有人打掃。
塔高七層,呈八角形,底層和雕欄均是用龍骨鬆製造,棟梁浮雕繁複精美,各層飛簷翹角,蓋的瓦則是大手筆的用了許多淡紅色的朱荷晶,光照下折射出點點白芒。大殿入口的門匾上寫著塔樓的名字——星羅。
地王藤見到了熟悉的地方,忙於纏在塔樓上繞圈圈,忽視了方才還很親近的陸雪意和紀無塵,兩人身上的束縛解開,舒心的不得了,陸雪意招呼著自己人走進去看看。
其他勢力緊跟在玄清宗後麵走進了門內,沒有得到任何阻攔,才鬆下一口氣。
一層是出乎意料的空曠,白鬆雕梁,煙嵐帷幔,空間很寬敞,但是裡麵有什麼,是一覽無餘,但眾人還是細細環視了一圈,有人是為了不錯過寶物,還有人是仰慕韶雲尊者,因此對他的地盤深感好奇。
按照常理,此處應當是待客的地方,花瓶字畫等擺件皆有,隻是缺了案幾,想來也是因為都用不上了,便撤走了,正上方主人家坐的地方,隻餘一副沒有打開的卷軸。
等一眾人靠近,正等有一位衝動的大好人出現,去將其打開時,那卷軸便自動緩緩展開。
背景空無一物,隻有一個男子欣長的背影,白絲如瀑,身著一襲簡單青衣,氣質淡若修竹。他的身形並不健壯,反而有絲文弱之感,卻並不減半分雍容清貴。男子輕抬的左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攥著一條隨風而動的水色綢緞。
這幅畫栩栩如生,但是沒有半分渡劫大能該有的威壓感,非常平和近人,就像畫中人帶給他們的感受一樣。
眾人滿足於見到了韶雲尊者的畫像,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也聊勝於無。同時他們也想通了地王藤為何對紀無塵這般親昵,同為修天機道的,紀無塵與那位尊者的外形氣質有不少共通之處,地王藤估計是在睹人思人,如果身處此地的不是紀無塵,而是霽華真君,在地王藤那裡定會有更好的待遇。
欣賞了一會兒,人就陸續散去了,除了一幅畫,一層沒有任何值得駐步的東西了,他們都準備去樓上瞧瞧。
陸雪意被不少同門圍住,尤其是劍修,一行人邊走邊鬨,蕭子鈺勾著人脖子佯怒道:“好啊你小子,藏著這麼一把好劍居然都不告訴我,這麼見外,可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陸雪意給了他一個手肘把人打開:“我可都用了好幾年了,你也沒少見啊,自己不過問,可彆怪我頭上。”
蕭子鈺乾咳一聲,他那不是一直以為那就是個擺件嘛,第一次看見這把劍的時候,他還誇了一句好看,被陸雪意興致勃勃地邀請他來切磋一番,蕭子鈺果斷拒絕了——他擔心把師弟的擺件給弄碎,到時候哄人多麻煩。
杜彆沉扒開擋路的蕭子鈺,“陸師弟,你這劍什麼來頭,劍名為何?”
“劍名流素,何時何地誕生不可考究,我也是運氣極好才得了這麼一把本命劍。”流素的名字不在神兵譜上,陸雪意想,最好還是讓它除了名字,其餘一切都保持神秘吧,畢竟真相是一團異火閒的寂寞,才造了個玩伴出來,外人怎麼聽怎麼奇怪,必然又會牽扯出更多疑問,所以還是一問三不知比較好,圖個清淨。
本著對神兵的好奇,他們周圍還留了不少外人,聽到此話的人,不管是哪家的劍修,大部分都心酸不已,可惡啊!連丹修都有來曆不凡的本命劍了,為什麼他們還是形單影隻?!
不少人在想:為什麼名劍會看上一個丹修?還是這劍威力平凡,韶雲尊者隻是與它有一段故事,才將之作為鑰匙?
“陸師弟,可以給我們摸一摸嗎?”有師兄一臉渴望地問到。
“我都沒認出來是哪種奇石鍛造的,得仔細瞧瞧。”
連外人都圍過來想滿足好奇心。
陸雪意笑容不自覺收斂了一些,眼神飄忽一瞬,將流素收了起來,當作沒聽到這個請求,快步往前走:“彆耽擱時間了,快些上樓,當心空手而歸。”
留下數人在後麵遺憾歎息,陸師弟這不容人觸碰本命劍的小氣模樣,可真像他們劍修啊。
陸雪意走著走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剛才太鬨騰,他把某件事給忘了。識海中響起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詢問:“小火,好像沒聽你提過,我以前與韶雲尊者認識啊。”不止認識,似乎還關係匪淺。
一片靜謐,陸雪意沒有得到回複,金紅色火花浮在識海中,一向鬨騰的孩子彷佛陷入了沉睡。
陸雪意眯了眯眸子,又喚了一聲,仍然沒有得到回應,多次之後,少年失落地垂下眼簾,“我懂了,所以愛消失了是嗎?”
玄火聞言頓時在識海裡亂竄[不是的,我最愛崽崽了!]
“那你為何不與我說話了?”
[呃,因為……因為那個……對了,是你之前不許我今日再說話了啊。]
“……”你明明可以理直氣壯的倒打一耙,為何語氣如此心虛?
陸雪意抿唇,看來玄火瞞了他不少事,難怪上次回宗後,看到紀無塵那副模樣它的狀態就很奇怪,看來是想起了韶雲尊者,所以他以前與那位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過現在也不是問詢的好時機,等秘境關閉後,他再來聽故事好了。
眾人身後,被欣賞過就忽略掉的畫軸上,背影慢慢轉身,目光沉靜地望著闖入者們。
陸雪意踏入第二層,隻看見了白茫茫的一片,方才走在他前麵的人已不見去向,少年皺眉,他轉身欲提醒一下落後幾步的同伴們,卻發現樓梯已經不在了,在這處漫無邊際的空間,隻餘他一人。
呼喚了幾聲玄火,沒有得到回應,陸雪意輕歎一口氣——就知道好東西不能隨便拿。
少年持劍,隨便挑了一個方向走。沒有光照的變化,很難有時間感,陸雪意不知道自己全神緊繃地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了白茫之外的色彩。
背對著他的青衣人影從模糊到清晰,陸雪意眼皮一跳,雖然隻見過畫像,但是他第一時間便意識到前麵是誰,隻希望流素那一世與這位結的是善緣,否則現場來一出厲鬼索命可就好玩了,他一個小小金丹哪裡是渡劫大能的對手,哪怕對方隻剩一片神魂。
“敢問,前輩可是韶雲尊者?”陸雪意見他不動,便先搭話了。
陸雪意看不見,背對著他的青衣神魂眼中盛著眾生百態,在他開口後,那人轉身,朦朧白霧中他看不清對方的臉,握緊了劍,小心的往後退了一步,“晚輩誤入此地,請問前輩,可否告知出路在何處?”
那人卻輕笑一聲,如林籟泉韻,音線動人,將緊繃的氣氛變得如友人相處那般愜意。他轉瞬間便靠近了少年,伸出手,將之放在陸雪意的頭上,如長輩般輕柔地撫著。
陸雪意寒毛都立起來了,他不是不想躲,是根本動彈不得,隻希望這位不是麵善心狠的瘋子,把他頭給擰掉。
陸雪意的擔憂隻有一瞬,因為下一刻他便人事不知了。幸運的是,他也沒有直接倒在地上,而是被靈力牽引著到了上層。
除了青衣神魂,無人看到第二層的真實情形,整個地麵都鋪滿了紅色鏡麵,數百人站立不動,睜眼垂首,無神的雙眸倒映著鏡中的自己。這一層寂寞而詭異,能把清醒的齊昀給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