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光陰倒流,他們穿越了時間,回到了一切慘劇都還未發生的時候,可惜終歸是假象,沈虞隻是用高階術法重現了此地發生過的事情而已。
兩人如幽魂一般無人可見,從這戶人家看到下一戶,整個村落的交談之聲儘收耳中,都是些家長裡短,無甚特殊,走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特殊的。但沈虞是先前看了腐敗最嚴重的屍體,才使了術法將時間前推到出現第一個受害者的那兩天,即便現在無異常,很快就有了。
大下午的,出去擺攤的陳大力帶著沒有賣完的竹編簸箕陰著臉回來了,他今日的心情很是不好,與旁邊的小販打了一架不說,守著攤子打盹的時候還夢見了他婆娘與同村的小白臉苟合。
呸,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沒有想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但是心情莫名煩躁,今日便早早的回來了——還帶回了不速之客,一隻噩靈悠哉地飄蕩在男人身旁。
“怎回來的這般早?”剛從河邊洗完衣裳回來的女人看到相公在家,疑惑道。
陳大力看婆娘是出去洗衣裳了,臉色好了一些,“今日心裡煩,想早些回來看你。對了,虎子又去誰家玩了?”
女人被對方難得的好聽話哄得掩嘴笑,“你忘啦,前些日子我們說好把他送到楊秀才那裡去學識字,等會兒就回來了。”
男人臉色又沉了下去,因為他夢見的小白臉就是楊秀才,前幾日婆娘在他忙著編竹簍的時候提一嘴送兒子去識字的事,他還真忘了。
“虎子聰明著哩,楊秀才可願意教他了,都不收銅板的,可真是個大善人。”
陳大力語氣不好道:“我可不想兒子變成那種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窮酸秀才,還是多跟我下地,做竹編吧。”
女人抖了抖洗好的衣裳,翻了個白眼嘟囔道:“你就不窮酸了,楊秀才人好才不收錢的,真想賺銀子,開個私塾不就得了,人家本事大著呢,虎子要是能學他半身本事,以後都能去當個賬房先生,哪兒還能跟你似的又累,又賺不了幾個錢。”
明明是很小聲的話,陳大力卻聽的一清二楚,壯實的男人頓時火冒三丈,把手裡的茶碗扔過去:“好啊,你果然有二心了!”
他婆娘被砸到腳邊的茶碗嚇了一跳,也不敢凶回去,怯怯地問對方是什麼意思,還沒說個清楚,楊秀才便送虎子回來了,他是特意過來跟大人提一聲,給孩子多備點筆墨紙硯。
陳大力見婆娘柔聲應好,他兒子也在秀才旁邊站著,被誇的羞澀,嘖,平日在老子麵前怎麼不見這樣乖?
黑霧籠罩著男人,他看著門口氣氛和諧的三個人,思維越來越鑽牛角,奇了怪了,他兒子跟楊秀才似的,又白又瘦,這眼睛也像……
門口的楊秀才餘光瞄到盯著他的男主人,打了個激靈,連忙客氣的告辭離去了,虎子的爹看起來可真凶啊。
吃晚飯的時候,小孩一個勁兒地說著先生有多溫柔有多博學,問他什麼都知道,那得意勁兒就跟炫耀自己親爹似的,楊大力貶低了楊秀才幾句,虎子不滿反駁,被爹抓住狠打了一頓,一晚上這個院落雞飛狗跳的。
晚上睡覺,楊大力又夢見了他婆娘跟著秀才苟合,還說出了兒子非他親生的事情,“他好像在懷疑我們了,被發現了我們可打不過,不如把他灌醉了,扔到河裡淹死得了。”
楊大力睜眼,把睡著的女人拖起來又打又罵,驚醒了孩子,一晚上尖叫聲和哭鬨聲就沒停,把隔壁幾戶都吵起來看熱鬨了。
不用多問,從老楊的罵罵咧咧中,便得知了緣由,等到了第二天,村子裡便風言四起,三人成虎,越傳越真。
女人根本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突然變成如今的局麵,本就不是潑辣性子,大腦一懵,隻會哭著說自己什麼都沒做,這哪有信服力。
有些人看熱鬨上頭,根本隻願意去聽能取樂的話,楊秀才說話文弱,也吵不過這群不講理的人。
噩靈在人群中遊蕩,村民的惡意更重,說話越來越難聽。楊大力沒了麵子,更加心煩,被虎子哭的頭疼,狠狠一巴掌甩過去,小孩兒便頭撞到門檻上沒了命。
女主人受了太多打擊,徹底瘋了,拿起把菜刀便四處砍人,村民怕放任下去,哪天得傷了他們,便一群人拿著棍子反擊,想把人教訓老實了,結果情緒上頭,下手沒留意,把人給打死了。
楊大力是沒意見,反正他剛沾上了小孩兒的命,自己手上也不乾淨,眾人一合計,挖了坑把母子倆都埋了,還把打算去報官的楊秀才給關了起來,要他們有意去殺人還是難下手的,他們商量著把人關著不給飯吃,過幾天這對奸夫□□就團聚了。
陸雪意心煩地揉了揉額角,對自己親眼見證這等冤屈卻有心無力的感覺很是不喜,他看了一眼旁邊始終沒有情緒波動的沈虞,不知道小師叔是不是真的心冷如鐵,毫不在意……
察覺到不加掩飾的視線,沈虞轉頭便撞進了對方略帶好奇的眸子。
“小師叔,您覺得這對母子可憐嗎?”陸雪意挺好奇,傳聞中不喜與人親近的劍尊,會有憐憫的情緒嗎?
沈虞聞言,轉頭繼續看前方的噩靈對施暴者的情緒煽風點火,直而纖長的睫毛顫動一下,淡聲說道:“觀那婦人麵相,她前世做妾,害的主母落胎,今世十歲時,不滿父母偏心幼弟,眼見他落水,也未呼人相助,反而離開水塘,任親弟死去。”
陸雪意:“……”好像有被安慰到一點點。然而沈虞話還未說完:“那孩子,前世不贍養父母,任雙親餓死,若不在此事中殞命,日後便會成為貪官汙吏。”
若是真正的善人遭遇如此厄運,沈虞會心生憐憫,但絕不會可憐這個村落的人,他繼續教導弟子:“此處聚陰,生在這裡的人自然不會有福報,前世因,今世果,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陸雪意聽完這些話,心中的鬱氣散了很多,“多謝小師叔開解。”他覺得小師叔完全不是仗劍峰師兄們說的那樣不近人情嘛,隻是性子不主動而已,請教問題他還是很用心解惑的。
當夜子時,母子倆不出乎他們意外的化作厲鬼。陸雪意蹙眉,實在想不通,隻能繼續請教閱曆豐富的大佬:“既然這隻噩靈有本事將一點口角之爭變成同歸於儘的局麵,為何要費一天時間?而且它並不去影響婦人。”
兩隻厲鬼的誕生,使村子陰氣更重,沉睡的村民無意識地裹緊了被子,噩靈圍著母子轉了一圈,看起來甚是滿意,卻沒對他們做什麼。
“凡人臨死前若有強大的怨氣和執念,加上天時地利,便能成厲鬼,若是被它影響死在一時衝動之下,幾乎沒有化作厲鬼的可能。”
陸雪意想到厲鬼能帶來強盛的陰氣,而他們到此地之時,這裡缺的便是陰氣,他還是看不透噩靈的意圖:“它們收集陰氣作甚?這也不是它們最喜愛的養料。”
“若不被人剿滅,每隻噩靈便能存在許久,定然會一些失傳已久的邪門手段,究竟是作何用,再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