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番外(四)(2 / 2)

室內爭吵得非常厲害,情況甚至非常詭異,養父拚命地將問題往沈星燎的身上推——不單單是因為,現在他還需要保證寧隨的安危、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這樣以後才好哄騙他解鎖那些資產。

也是因為沈星燎需要被這樣對待,這是沈家交代的。自己就連股份都已經交出去了,要是沒有能把沈星燎給逼瘋,後麵等他出去以後自己也會完蛋。

但是主治醫生的意見不同,他在家族的鬥爭中,至少是站在沈星燎這邊的。這是沈星燎來到療養院時的安排,不僅僅隻有那些覬覦家產的人會影響到療養院,他也能。

即便目前他在家族裡麵的形式處於下風,但是最起碼能夠保證自己短時間內不會出問題,否則他這麼多年的繼承人也白當了。

母親出事以後,這半年他做的事情比其他人想象的還要多。

主治醫師拚命地維護著沈星燎,認為寧隨就是無意間才撞斷了病人的鼻梁。

彼此爭執不下,到最後甚至激怒了病人,衝過來猙獰地就掐著寧隨的喉嚨,失控而瘋狂地吼他,“你撞啊!不是說我要揍你的時候撞的嗎,你現在撞啊!”

寧隨的力氣壓根就沒有辦法跟成年人相比,更彆說他現在還在發燒,登時間疼得淚花都滲了出來,因為窒息整張臉都通紅。

室內其他人全都慌了,拚命地衝過來阻攔,然而寧隨的窒息和昏花壓根就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旁邊的沈星燎拽著病人的腦袋就撞到了牆上,甚至隻用了單手,眉眼裡麵重新浮現去讓人覺得可怖的戾氣。

隨著嘭地聲劇烈動靜,室內駭然、鴉雀無聲,甚至都沒有人敢去阻攔麵前的少年,甚至忘記了他是被送進來治療的病人。

所有人的心中,都陡然浮現出曾經在家族或者是在媒體中見到他的樣子,強大且冷漠,在還未成年的時候就已經展現出繼承人該有的風範。

“你要是還碰他,斷的就不是鼻梁了。”

沈星燎的聲音冷靜,清朗卻殘酷,“明白了嗎?”

終於他將手鬆開,病人嚇得渾身顫抖,不受控製地跌坐在地,慘白著臉去摸自己的額頭,隻摸到黏糊糊濕漉漉的血跡。

他終於沒有了最開始的暴怒,甚至隻剩下了毛骨悚然的後怕,沈星燎真的是個瘋子,就算來到療養院都敢這麼動手……

過往的回憶在他的腦海中瘋狂洶湧,他哆哆嗦嗦地,臉上血淚混雜,害怕得根本無法爬起來。

在死寂中,沈星燎看了眼還在拚命咳嗽的寧隨,直接轉身出門了。

寧隨顧不得頭昏腦漲、疼得他難受的脖子,也軟著手腳趕緊跟過去。

寧隨燒成這樣,還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實在是支撐不住直接撲倒在沈星燎的背上。

沈星燎的背脊應激地緊繃起來,但是卻沒有再彈開他,轉過身來,寧隨便不受控製地跌進他的懷裡

寧隨穿著粗氣,呼吸都是滾燙灼熱的,喉嚨本來就疼,被掐完以後就更疼了。

他很想站直身體,免得待會兒沈星燎更討厭他了,他能夠察覺出來沈星燎不喜歡被觸碰,寧隨在病中情緒上來,甚至還覺得難過。

額頭不斷地滲透出汗來,寧隨總算是吃力地站直了,沙啞著喉嚨很擔憂地道:“沈哥哥,你剛剛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否則我昨天就白撒謊了。()”

;……▏()▏[()”

沈星燎沉寂地注視著他,眸底有看不到的晦暗洶湧著。

寧隨擔憂的不應該是這些東西,他剛剛差點被掐死,如果自己袖手旁觀的話,就算他的養父來阻止也會留下很重的傷口。

被掐的人不僅僅是窒息那麼簡單,沈星燎從小就對這些事情很清楚,有可能聲帶會受損這輩子都無法發出聲音,更或者是彆的。

按照沈星燎本來的脾氣,他剛剛也應該袖手旁觀的。

他向來都很冷漠,這點家族裡麵的人應該最有了解,否則昨晚的時候,也不會用這麼尖銳肮臟的詞彙去罵他。

說他跟他的母親一樣,是權勢的附庸,長大後也會是不折手段的敗類。

“你撒不撒謊都不要緊。”沈星燎忽的開口。

還在心急火燎拚命說話的寧隨頓住,忍不住抬頭去看他,卻猝然撞進沈星燎漆黑的眼眸裡麵,有種近乎於冷酷的殘忍。

他想要寧隨知道,整個療養院的結構,就像是密不透風的蛛網,自他到來的時候開始就複雜交織,怎麼可能像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這些交纏的蛛網圍繞著權勢的爭奪展開,所以隻要沈星燎這個繼承人的身份還在,他母親的心腹還在為他們賣命,自己來到療養院之前的那些安排都還沒有白費功夫,自己就不可能出事。

“隻是憑你,是無法影響到任何事情的。”沈星燎注視著他,冷靜開口,咬詞清楚,“明白了嗎?”

這一刻沈星燎的情緒忽的很微妙。

明明是他自己將這些惡意的話語說出口,想要讓眼前瘦弱漂亮的小孩不要那麼天真,他很厭惡這種表現。

尤其是在辨彆不清楚真假,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通透如琉璃,還是包藏禍心、暗地裡夾雜著無數醃臢念頭的時候。

但是他偏偏很想知道,小孩到底會呈現出什麼樣的情緒。

無數的設想在他的腦子裡麵洶湧,令他緊緊地盯著寧隨,看他因為發燒和咳嗽還泛著緋色的臉頰,像是愣了愣。

然後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後退幾步靠著牆鬆了口氣,衝著沈星燎笑,就像是完全沒有抓住重點似地,“這樣的話,就算我不撒謊,你也不會有事是嗎?”

“那就好。”

跟剛剛心急火燎說很多的模樣比起來,寧隨就像是突然冷靜下來似地,終於有空去緩和自己的情緒,將手背貼在自己的腦門,喘息聲很重。

() 主要還是難受,

頭暈,

而且嗓子也疼。

旁邊的視線卻陡然洶湧起來,像是無法理解他怎麼就突然半個字都沒有再多說。

沒有覺得任何的挫敗,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甚至還徹底地安心。

“小撒謊精。”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星燎沉鬱幽晦地喊他。

“我叫寧隨。”寧隨撐著牆,連發絲都是濕的,但是依舊很認真地介紹自己,圓潤的眼睛漆黑水潤,“你可以隨便怎麼喊我。”

“我也承認我撒謊,但前提是你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我當時的腦子裡麵隻想著要幫你。”

兩人沉默地站在走廊間對峙,沈星燎忽的覺得自己說不過他。

多麼稀奇的事情,沈星燎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經曆過。

“寧隨。”沈星燎重複他的名字。

“嗯。”寧隨笑起來,“沈哥哥。”

沈星燎皺眉,“你可以不用這麼叫我。”

“好的。”寧隨從善如流,“哥哥。”

沈星燎:“……”

沈星燎把寧隨拎到旁邊的治療室,溫度計剛剛就已經測好了,這次重新測了測,三十八度二,又往上麵燒了點。

醫生大約是全程聽到了隔壁的動靜,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沈星燎,心驚膽戰地有點怕,讓寧隨張開喉嚨的時候,拿著電筒的手都在輕微發抖。

沈星燎原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隻停留在寧隨身上。

清瘦漂亮的小孩很有韌性,即便燒成這樣,剛剛居然都還要參與到這麼危險的事情裡麵來。

而且被掐了也不喊疼的,張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擔憂他拆穿了謊言以後要怎麼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嗓子會不會發炎,撕裂聲帶。

就算是現在,寧隨的脖頸都還留著青紫色的掐痕,足以證明剛剛的病人到底下手是有多重,麵前的小孩兒最多也就十歲,居然都能下手。

沈星燎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冷漠殘酷的人,但其實他自己也是個少年而已,還做不到像是這些人這般喪心病狂的地步。

好在這樣喪心病狂的人,也已經被他揍斷了鼻梁,砸破了腦袋。

此時他才注意到醫生的微動作,幽晦的目光沉落,忽的覺得可笑。

真有意思。

該怕他的人半點都不害怕,還悄悄地貼近他。

跟他沒有關係的人,卻把他視為洪水猛獸。

寧隨的喉嚨果然腫起來了,開始的時候還沒覺得,但是張開嘴照完了電筒,寧隨過了會兒沒說話,就已經沒法說話了。

醫生還給他開了化開淤血的藥,讓他自己回去塗脖子,寧隨還是第一次用這些,好些好奇地拎起來研究。

“你沒有用過嗎?”沈星燎瞥他一眼,語氣說不上是沉鬱還是幽涼。

“嗯。”寧隨點頭承認,努力地發出了點沙啞的鼻音,還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張張嘴沒法說,隻能夠衝著他笑。

稀奇。沈星燎以為就他這種愛管閒事的性子,早就吃過很多虧了。

但是直到走到沈星燎的屋子前,他頓住腳步,發現寧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隻是背著手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他豁然間又覺得不對勁。

寧隨根本就不是那種缺心眼的笨蛋,胡亂心軟並且意氣用事,昨天就應該能看出來了,他很聰明而且很冷靜。

十歲的小孩兒能有他這樣的頭腦很難得,要麼就是天生聰慧,要麼就是經曆得多導致早熟。

論聰明沈星燎覺得他不如自己,至少自己能夠看得透他,那麼就是早熟,說明他壓根不是那種撞破南牆都還傻笑的性子。

“寧隨。”沈星燎的臉頰覆蓋著樹蔭的陰影,定定的看他。

“你以前到底有沒有被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