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巧一位劇務路過,她之前看過《心跳小屋》，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唐琸。
就在她差點喊出聲的時候,唐琸卻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驚動言梧歆。接著，唐琸就拿了小板凳，坐在言梧歆身後不遠處，默默地看著言梧歆工作。
言梧歆坐在監視器前，渾然不知唐琸已經來到了現場。
她按了按太陽穴，回看了一遍剛才拍下來的畫麵，隻覺得處處都是槽點。按下心頭暴躁的情緒，言梧歆放棄了之前整體指導的策略，決定挨個突破。
“你！”她的手指點向排頭那位模特,“我記得你的簡曆上,之前演過戲,剛才你的站位擋鏡頭了,你沒注意到嗎？”
“你。”這次被她點出來的是一位舞蹈演員,“不要太過注意鏡頭，把這裡當成你表演的舞台,平時在台上是怎麼表演的,在這裡就怎麼表現。”剛才隻要鏡頭一掃到他,這位舞蹈演員的肢體就會不自覺地變得僵硬。
“還有你！”下一位被她點出來的是這段戲中，唯一本身就是演員的,“你到底是哪個學校出來的？剛才給你的麵部特寫鏡頭,你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完全沒有經過訓練的新人。”甚至連旁邊隻有平麵拍攝經驗的模特都能輕而易舉地把他比下去。
“那個……”最後一位被言梧歆點出的演員怯生生地舉起手，“我大學裡讀的不是影視學校，隻是上過幾節表演課……”
聽見這一句，再想到他簡曆上碩大的“演員”兩個字,言梧歆隻覺得眼前一黑。
被這句話噎住，言梧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那你之前拍的那幾部戲……”
在他的簡曆上，言梧歆記得可是有好幾部戲，其中還有兩部男二號。
這位男演員也是足夠實誠了，“基本都是公司自製的小成本網劇。”
言梧歆深呼吸一次。
此時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不是南風館的美男，而是一群演技幾乎為零的史前怪獸。
“小王。”言梧歆勾起嘴角，露出危險的笑容，喊出熟悉的場務的名字，“安排人把移動長桌搬來。”
他們現在需要的不是“再來一次”，而是掰碎了的講戲。
直到這個時候，言梧歆從導演椅上站起來，才看見坐在自己身後的那道人影。她眼睛一亮，走到唐琸身旁，壓低了聲音，“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啊。”唐琸用襯衫的衣袖幫她簡單擦了下臉上的汗，在擦到鼻子的時候，還悄悄地勾起手，點了下言梧歆的鼻尖。
做完這個小動作，唐琸收回手，嘴角漾起笑意。
在片場，所有時間都很緊迫。
南風館這一場戲的男演員，基本上隻定了這一天的行程，所以言梧歆必須保證這場戲在今天之內拍完。
她並沒有和唐琸繼續聊天，就準備轉身回到現場，但是在轉身離開前，言梧歆猶豫了一下，主動詢問唐琸，“我們準備開會講戲，你要不要一起來？”
“好啊。”聽見言梧歆的邀請，唐琸眼裡劃過一絲驚喜。
講戲，在《仙俠歪傳》的劇組裡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熟悉了之後才發現，男女主演兩個人都是戲瘋子，兩人每天在片場幾乎隻乾兩件事，拍戲，以及私底下對戲。
為了保護劇組的演員，也是為了避免私底下出事，幾乎每一個拍攝場地，言梧歆都會安排一個有攝像頭的專門的場地，留給演員們對戲。最頻繁出現在這個場地裡的兩個人，正是冉紫瀟和路子陽，甚至連劇組其他演員，也被這兩個人帶著卷了起來。
在外人看來，《仙俠歪傳》劇組是兩位新人演員+一位新人導演。
而在劇組內部工作人員看來，《仙俠歪傳》劇組是兩位戲瘋子+一位工作狂。
編劇孫閏溪被導演和演員帶著，每天都泡在劇組裡，一起討論戲，完善細節，將台詞改得更適宜場景，甚至中間遇見某個劇情小漏洞被發現，孫閏溪揪了一晚上頭發，最後臨時飛頁加了一場戲，也是會出現的情況。
隻不過哪怕對講了這麼多次戲的言梧歆來說，一次性給這麼多演員講戲，還是頭一回。
為了避免歪了重點，唐琸並沒有和言梧歆坐在一起，而是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燈光指導和老攝影師，坐在他倆中間，和言梧歆隔了有好幾個座位。
唐琸戴著鴨舌帽，遠遠地望著言梧歆，望著她意氣風發的模樣，眼角也帶上了笑意。
“這一段戲，雖然沒有台詞，但並不意味著會簡單。相反，有些時候沒有台詞才會更加難演，因為你缺少了向觀眾傳遞情感的一個重要窗口……”
“你們扮演的是南風館裡小倌。但是這裡必須注意，你們的身份也分了清倌和紅倌，而且你們每個人應該事先都拿到了簡短的人物小傳，根據你們小傳上的內容，每個人的眼神和表現會不一樣。就用這位紅倌蘇虹卿來舉例，眼神要勾人，身姿要嫵媚，靠在扶手上的時候，要有柔柳扶風的感覺……”
現場沒有大屏幕，言梧歆直接讓場務把他們的手機拿過來，開了線上會議，用0.5倍速給他們回放剛才的畫麵，幾乎是掰碎了將內容一點點塞到他們的嘴裡。
在給每個人講戲後，言梧歆還會讓這個人單獨出來，在他一會兒要表演的地方，當著攝像機和所有人的注視演出這個片段，直到過關為止。
在這樣的方式下，這場戲的進度像是蝸牛一樣慢悠悠地向前，但終於在今天結束前，拍完了這一場戲。
原本這一天還安排了其他的戲，但最終這一整天下來，隻拍了這一場戲。是《仙俠歪傳》開拍以來，進度最慢的一次。
但拍完這段戲，言梧歆還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完成今天的進度，但言梧歆也沒有壓著大家繼續拍攝。
今天這一整天，將所有劇組工作人員的心理和身體壓力，都拔到了一個閾值，好不容易攻克了難關，言梧歆原本準備放劇組工作人員去休息。
但就在她說出這句話前，唐琸卻給了另一個提議。
拍攝結束後，言梧歆拍了拍手，拿著場務的大喇叭，“今天拍攝結束，晚上大家聚餐……”
說到這裡，言梧歆笑著往旁邊一指，“他請客。”
“噢噢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