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外麵不同,這方小世界應該已經到了秋末,幽穀中冷風長嘯,枯黃的落葉遍地。
雲檸渾身濕透,被四麵八方襲來的冷風一吹,身上寒氣更重,凍的直發抖。
她剛才已經試過了,在這裡,她的靈力不可用,所以也沒辦法用靈力將身上的衣物烘乾。
雲檸身形狼狽,長長的裙擺滴著水,臉色凍的有些發白。
這時,一道黑影破空而來,徑直從她頭頂罩下。
雲檸眼前一黑,下意識拽下蓋在腦袋上的東西。
是件玄色長袍,衣料上乘,摸起來絲滑輕柔,袖口衣擺用金線繡有繁複暗紋。
雲檸摟著這件長袍,源源不斷的溫熱氣息從衣料上傳來,原本濕透的衣裙很快就被蒸乾了。
她眨了眨眼,凝視這件衣服半晌,原本因為寒冷而有些發白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些。
徹骨的寒意褪去,雲檸青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
她抬頭看了對麵的秦溯一眼,猶豫了下,朝他走了過去。
雲檸將手裡的長袍遞過去,囁嚅著道:“謝謝。”
秦溯神色漠然,狹長的鳳眼微垂,輕飄飄地瞥了她一眼。
隔了幾步的距離雲檸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冷意。
嚶QAQ。
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撒過鹽了,怎麼還這麼倒黴。
十八分之一的幾率都會被她碰到,這是什麼樣的運氣。
雲檸一邊心裡嚶嚶嚶,一邊將手裡的長袍疊好放進儲物戒中。
雖然這裡不能用靈力,但好在儲物戒還可以拿取東西,方便了很多。
雲檸從懷中拿出手玉。
在九靈境裡麵手玉還可以用,就是限製了很多,比如“論道”就進不去了。
雲檸打開手玉,上麵有著一行加粗的大字。
【找出原正縣的古怪。】
在這行大字下麵,還附有一張小地圖,其中原正縣用紅色的小字標出。
除了原正縣,地圖上還有兩處地方特意做了標示。
一個是【嶺頭村】,一個是【北望鎮】。
想來這三個地方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係。
雲檸看著手玉上的內容,心想,這不就是那種RPG類型的遊戲嘛。
大型角色扮演遊戲,玩家扮演的角色在一個虛構的世界中行動,並在一些結構化規則下通過一些行動讓所扮演的角色發展。
雲檸上輩子有著豐富的遊戲經驗,所以對於現在的情況,十分輕易地就進入了狀態。
她看了眼對麵的秦溯,試探著問:“我想先去嶺頭村,可以嗎?”
聞言,秦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朝穀外走去。
雲檸見狀,連忙跟上。
因為任務相關,雲檸所處的位置離嶺頭村並不遠,按理說,他們隻需要走半個時辰就會到嶺頭村。
但這半個時辰的前提,是雲檸認得地圖。
很不幸的是,她是個路癡,而且不會看地圖。
之前玩遊戲的時候,她隻需要在小地圖上麵點一下,她控製的角色就會自動尋路。
如今讓雲檸自己看地圖,跟著地圖走,她完全迷了。
第三次經過之前的那個幽穀時,秦溯額上青筋跳了跳,眸光冷淡地看著雲檸。
雲檸:“……”
她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剛看錯方向了,再走一次,下一次肯定就會到嶺頭村了。”
秦溯閉了閉眼,突然開口:“手玉。”
雲檸愣了一下,連忙將手玉遞過去。
秦溯沒接,隻低頭在手玉上看了一眼,然後扭頭就往回走。
雲檸連忙跟上。
很快,雲檸就在前麵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村子。
村口的黑色大石頭上,用紅色的朱砂寫了三個大字,正是小地圖上說的嶺頭村。
呼。
終於到了。
雲檸鬆了一口氣,認真向邊上的秦溯道謝:“謝謝。”
秦溯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這時,一個抱著一捆柴火的小姑娘從他們邊上走了過去。
她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十一二歲,從他們邊上經過時,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
或許是因為過於關注雲檸身上的那條淺藍色的衣裙,小姑娘一個沒注意,撞到了前麵的大石頭上,手裡抱著的木柴撒了一地。
她“呀”了一聲,連忙蹲下來撿地上的柴火。
雲檸見狀,過去和她一起撿。
這時,村東頭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
“小春!小春!”
女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就讓你去砍點柴,死丫頭又跑哪兒偷懶去了!”
叫小春的小姑娘連忙應了一聲:“哎,在村頭呢,就回去了。”
那個女人又罵了一句:“磨蹭什麼,一大家子淨等著你,還不趕緊滾回來!”
她罵完,就又回屋了。
小春見她催的急,動作快了些,手忙腳亂地撿著地上的柴火。
因為太慌,她這邊剛撿起來,之前抱在懷裡的就又掉出來了。
雲檸安撫她道:“彆慌彆慌,我給你撿,你抱著就行。”
雲檸邊說邊給她撿,沒一會兒就把地上的柴火撿完了。
小春抱著柴火羞澀地對著她笑了笑:“謝謝。”
雲檸:“沒事。”
她想了一下:“你家裡有空的房間嗎?我們趕了很長時間的路,有點累了,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小春沒讀過書,不明白她口中的“借宿”是什麼意思。
她聽到雲檸問她家有沒有空房間,連忙點頭:“有咧有咧,還有一個咧。”
說罷就領著雲檸往自己家裡走。
剛才罵她的婦人就站在院子裡,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粗布裙。
她本來掐著腰站在院子裡,剛看到回來的小春就要發火,卻在看到她身後的雲檸時愣了一下,原本已經到喉嚨眼那兒的火又憋了回去。
“你是?”
雲檸將剛才和小春說的話又和她說了一遍。
馬二娘在聽她說住一晚會給三十枚銅錢時,臉上頓時帶出了笑,也不罵小春了,十分殷勤地領著雲檸往院子裡走。
她家那個空房間又破又小,一直都沒人住,擱著也是擱著,現在有人願意住,還給她錢,馬二娘願意的很。
那可是三十枚銅錢啊,能買十幾隻小雞仔子,來年小雞仔子長大了,下單了,蛋生**生蛋,最後那可不是一筆小錢。
更何況,這位姑娘可是說了,每天給她三十文,她住多久就給多久!
馬二娘笑的合不攏嘴,催著小春打水過來,和她一起把那個沒人住的空房間收拾乾淨。
不一會兒的功夫,原本滿是塵土和蜘蛛網的房間就打掃乾淨了。
馬二娘還從木箱子裡抱出她新做的那兩床被褥給雲檸鋪上,生怕她哪點不滿意就不住了。
要知道,他們村子裡多的是家裡有空房間的院子,就他家對門,經常和她嗆聲的那個老娘們,家裡就好幾個空房間,要是讓她聽到信了,估計馬上就跑過來跟她搶人了。
想到這兒,馬二娘不由得更儘心了一些,連帶著看小春時,目光都柔和了許多。
這死丫頭還挺爭氣,出門砍個柴的功夫就給她帶回來了兩尊財神爺。
等馬二娘離開後,雲檸對著門口探頭探腦的小春招了招手。
小春左瞧瞧右瞧瞧,沒在院子裡看見馬二娘的身影,便大著膽子進了屋。
雲檸將之前在上京買的山楂糕拿出來給她吃。
小春最開始不好意思要,被雲檸塞到手裡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塊咬了一口。
雲檸:“你是叫小春嗎?”
小春點點頭。
雲檸:“我第一次來你們這邊,對你們村子不熟,你可以領著我在你們村子裡轉轉嗎?”
她故意用手扇了扇風:“在屋子裡悶著怪無聊的。”
聞言,小春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不舍得將嘴裡的那一小塊山楂糕咽下去,然後將包著山楂糕的小紙袋小心地在懷裡放好,才轉身朝門口走。
雲檸跟在她後麵,正要問屋裡的秦溯要不要一起去,就看到他已經站了起來。
見狀,雲檸將嘴裡的話咽了回去,跟著小春出了門。
嶺頭村不怎麼大,現在正是秋忙的時候,村子裡沒見幾個人,應該都在地裡忙活著。
快走到村尾的時候,雲檸突然從對麵的土坯房裡聽到幾聲喝彩,還伴隨著一些“大大大,買大”,“小,一定是小,買小”的聲音。
雲檸眉梢輕輕一挑,在小春震驚的目光中,抬步走了進去。
不一會兒,雲檸提著一小袋子銅錢從那個土坯房中出來。
出來的時候還發生了一點小波折,這個小賭坊的莊家是村子裡的地痞無賴,見雲檸隻是一個“弱女子”,就想賴賬,最後因為說話的口氣熏到了秦溯,被他一腳踹飛了出去。
天知道他當時離秦溯好幾米遠。
可能在秦溯眼中,他連呼吸都是錯的吧。
從土坯房裡出來時,已經快傍晚了,紅日西斜,家家戶戶中升起了炊煙。
下地的村民們三三兩兩地回來了,原本安靜的村子熱鬨了起來。
雲檸跟在小春後麵往回走,路上遇到了很多下地回來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雲檸最開始的時候還沒發現什麼不對,直到遇到的村民越來越多,她終於發現了一點古怪。
明明那些回來的村民中,男女都有,老少也有,但是像小春一樣年齡的女孩子卻幾乎沒有。
越往回走,雲檸心頭的疑惑越重,快到小春家的時候,雲檸沒忍住拉住了小春,將疑惑問了出來。
小春:“和我一樣年紀的女孩子?”
“她們都出去做工了,每年春天,秋天,都會有一個馬隊來到我們村子附近,將一些到了年齡的女孩兒帶去縣裡,然後下次再來的時候,他們會把那些女孩兒做工的錢帶回來。”
說到這兒,小春眼中浮現一抹憧憬:“我聽那個馬隊裡的人說,那些女孩兒在縣上吃的老好了,住的也是大房子,每天都可以用桂花油抹頭,辮子烏黑發亮的,還有新衣服穿,每次都不重樣。”
她歎了一口氣:“去年我本來也是要去的,但我阿娘不讓,說家裡就我一個,到時候得招個倒插門的女婿,現在出去了,還不知道幾年幾月能回來呢,本來招婿就不好招,過了年齡,就更沒人要了。”
聽她說村子裡適齡的女孩都被馬隊的人帶走了,到現在都沒回來過時,雲檸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她問小春:“那你知道那個馬隊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嗎?”
小春想了一下:“去年他們就是這個時候來的,或許再有四五天就會來了吧。”
雲檸點點頭,沒有再就這個話題問什麼。
晚上的時候,馬二娘做了一桌好菜,擔心雲檸他們嫌棄,馬二娘把那幾個粗碗在草木灰裡埋了一下午,又刷了好幾遍才用來盛菜盛飯。
吃完飯,雲檸將下午贏得那一小袋子銅錢遞給了馬二娘。
馬二娘感受了下銅袋子的重量,笑的合不攏嘴。
一直等回了房間,雲檸才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
馬二娘隻給她和秦溯收拾了一個房間!
也不知道是她默認了什麼,從始至終她都沒問這事,雲檸也就一直沒想起來。
一直到回了房間,看著房間裡的那張雙人木床和那一床的大///紅///龍///鳳/被,雲檸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件事。
她嘴唇動了動,久久無言。
門口,秦溯抱臂站著。
昏暗的燭火中,秦溯的側臉被映的明滅不定,雲檸一時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她心裡“嘶嘶”了兩聲,左右為難了好一陣兒,才試探著開口:“你……要進來嗎?”
她這句話剛問出口,門口的秦溯就動了。
他嗤笑了一聲,大步走進房間,直接躺到了床上。
雲檸:“……”
她試探著掀起一點被子。
秦溯沒有動。
雲檸膽子大了起來,直接上了床。
她拘謹地隻占了很小的一片地方,雙手合攏放至小腹,身子躺的平平的,整個人規矩地就像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木板,邊緣靠著床沿,一點都沒往秦溯那邊偏。
夜漸漸深了,桌上的蠟燭慢慢變短,最後徹底熄滅了。
雲檸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窸窸窣窣的蟲鳴聲中,困意一點一點上來,她頭一歪,瞬間就睡了過去。
一片寂靜中,原本躺的像木板一樣平一樣規矩的身影突然動了動,然後身子一歪,胳膊和腿徑直壓到了邊上的青年身上。
眉眼漂亮的不行的少女摟著邊上的玄袍青年,嘴裡小聲嘟囔了幾句,隱隱約約聽著像是“大白”什麼的,腿直接蹺了起來,壓住了青年的小腹。
秦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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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雲檸模模糊糊地從夢中醒來。
她抱著邊上的“大抱枕”,臉習慣性地在“抱枕”身上蹭了蹭,一條大長腿伸直,在那個“抱枕”上壓了壓,磨了磨,算是簡單地伸了個懶腰。
這一套習慣性的動作做完,雲檸臉埋在“大抱枕”上,哼哼唧唧了幾聲,下巴蹭了蹭,黏黏糊糊地對著邊上的“大抱枕”道:“大白,早安,今天又是愛你的一天呦。”
不知道隔了多久,也許隻是短短的一兩秒,也許是很長的幾分鐘,雲檸突然聽到一聲冷冽的男聲。
“大白是誰?”
雲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