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2 / 2)

鄭思南的眉眼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好。”

慢慢地按下琴鍵,流水一樣的旋律線從江瑜的左手指尖流淌而出。

緊接著,右手的聲部合了進來。

“你知道嗎,D大調卡農很厲害的。”

他磕磕絆絆學了很久,終於能和她完整地彈奏這首曲子那天,滿臉稚氣的江瑜這樣告訴他,“在這首曲子裡,左手和右手會一直彼此追趕,誰也不能落下對方。”

“隻有左手,或者隻有右手,都是不完整的。”

後來她說了什麼,他都已經不記得了。

隻記得那天江家客廳的陽光穿過彩色玻璃打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她坐在他身邊,像是兩個人依偎在一起。

她轉過頭,那張小圓臉上梨渦深深,發梢上的蝴蝶發夾一晃一晃。

“鄭思南,我們還挺有默契的嘛。”

悠揚往複的和弦,頓挫追逐的左與右。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仿佛對於另一個人接下來會怎樣彈奏了然於心。

誌願者眨了眨眼睛,如果說剛剛那男生一個人彈奏,她還隻是覺得有幾分有趣,那現在這一幕,無疑美好到了極致。

恐怕誰也不會相信這和剛剛是同一首曲子。

分明是同樣的旋律,同樣的音符。

可剛剛那一小段,隻是音符與音符之間簡單的連結。

遠不如此刻的合奏這樣默契而溫柔。

鄭思南微微偏過頭,江瑜的側臉上神情專注,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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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庭出來,鄭思南伸了個懶腰,忽然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江瑜懵然地“誒”了一聲,眼睜睜看見他長腿一邁幾下就沒了人影,隻好放棄了跟上去的念頭。

她在中庭附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剛剛,她碰了鋼琴。

她違反了承諾。

然而,比起緊張和不安,心裡更多的卻是……“果然如此”。

哪怕已經告訴自己許多次,她已經離開繁音,選擇了與鋼琴無關的另一條路。

手指卻仍然記得那些旋律,那些音符,記得每一個練琴時養成的習慣。

——鋼琴已經變成了她的一部分。

88個鍵,貫穿鋼琴的黑與白,也貫穿了她十六年的人生中,所有重要的時刻。

想到這裡,江瑜忽然一愣。

這一次,並沒有和之前一樣,她隻能聽見雜音。

卡農的旋律,至今都還清晰地浮現在她耳畔。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

她的聽力出現問題,是在科隆那場鋼琴大賽輸了以後,江家父母帶她找了許多醫生,卻都沒有治好。

醫生說,這是心病。

所以江母才篤定她已經失去了彈奏鋼琴的能力,將她轉學到了一中。

就連江瑜自己,也覺得自己已經放棄了再回去彈鋼琴的想法。

可剛剛和鄭思南短暫的那一段合奏,當她實實在在碰到鋼琴,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堅定。

否則,就不會在父母丟掉那台三角鋼琴時,那樣失魂落魄。

江瑜陷入了矛盾。

一邊是曾經為之付出一切的夢想。

另一邊卻又是和母親再三許下,不會再彈鋼琴的承諾。

如果被江母知道,她竟然在大庭廣眾下碰了鋼琴,恐怕又要麵對嘲諷。

“江瑜,你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多麼?”

她對自己沒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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